第10章

季西風將車開得飛快,窗外的街景連成一片模糊的光帶,引擎的低吼像是他內心無處宣泄的咆哮。老宅書房裏父親那張冷酷而平靜的臉,那句“成王敗寇,自古如此”,像淬了毒的冰錐,反復穿刺着他的神經。

他將車停在江邊,同一個位置,卻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上一次是震驚與茫然的冰冷,這一次,是岩漿般灼燒的憤怒與一種近乎絕望的清醒。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父親,那個他從小敬畏、試圖超越、也曾叛逆對抗的男人,骨子裏流淌的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宋國誠是“擋了路”,宋晚是“無關緊要”,那麼他季西風呢?是不是有一天,如果他擋了季氏的路,也會成爲可以被犧牲的棋子?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栗。

他拿出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映出他布滿紅血絲卻異常冷靜的眼睛。他直接撥通了沈居安的電話,沒有寒暄,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

“居安,李國明那邊,加碼。告訴他,只要他肯說出當年看到的真相,我可以保證他和他家人的絕對安全,並且,給他一筆足夠他安度晚年的錢,送他們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他頓了頓,補充道,“以我季西風個人的名義,與季氏無關。”

電話那頭的沈居安沉默了片刻,顯然被季西風話語裏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驚住了。“西風,你……”

“照我說的做。”季西風打斷他,“另外,幫我查一個人,張宏遠的獨子,張昊。聽說他這幾年在境外賭得很厲害,欠了不少債。找到他,或許,他能告訴我們一些關於他父親‘老規矩’的事情。”

既然父親那裏鐵板一塊,那就從外圍瓦解,從那些可能存在的裂縫入手。張宏遠死了,但他的兒子,未必幹淨,也未必沒有怨言。

掛掉電話,季西風靠在椅背上,疲憊地閉上眼。與父親攤牌,意味着他正式站到了季氏利益集團的對立面。前路注定荊棘密布,甚至可能身敗名裂。

但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

爲了那個被恨意蒙蔽了十年的自己,也爲了那個可能被冤屈壓垮了十年的……宋晚。

---

宋晚的行動同樣迅速。

在林修文的牽線下,她避開耳目,秘密會見了一位已經從規劃局退休多年的老工程師。老人姓吳,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對當年的舊事記憶猶新。

“城西第三化工廠那塊地啊,”吳工推了推老花鏡,嘆了口氣,“地質條件復雜,底下有廢棄的防空洞和早年不規範填埋的工業廢料,本來就不適合直接做高層建築開發。當時宏遠建設爲了趕工期,降低成本,勘探做得很粗糙,用的地基處理方案也是偷工減料的。”

“那後來地面塌陷……”宋晚引導着問。

“塌陷是必然的!”吳工語氣有些激動,“出了問題,他們不是想着徹底解決,而是第一時間就想壓下去。當時負責調查的人,好像……唉,反正最後報告出來,輕描淡寫,把主要原因歸咎於‘不可預見的復雜地質條件’,宏遠建設只承擔了很輕的責任,項目停了段時間,換個名頭,稍微處理一下又繼續了。”

“當時負責調查的,是誰?”宋晚的心提了起來。

吳工皺着眉想了很久,不太確定地說:“好像……是當時建設口的一個副職,姓……姓陳?對,陳永康。不過那人後來也沒升上去,沒幾年就病退了吧好像。”

陳永康?宋晚默默記下這個名字。這又是一個可以追查的線索。如果能讓陳永康開口,證明當年是受了壓力才做出那份不實的調查報告,那麼宏遠建設以及其背後的季成剛,就又多了一條罪狀。

“吳工,關於那份地質沉降的原始資料,您知道還能在哪裏找到嗎?就是最原始、沒有被‘處理’過的數據。”宋晚追問。

吳工搖了搖頭:“難咯。過去這麼多年,機構改革,檔案都不知道轉了多少手。就算有,恐怕也……”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我當時留了個心眼,自己手抄了一份關鍵的數據和草圖,本來是想留着做技術研究的,後來……也就忘了。你要是需要,我回去找找看,應該還在我那些舊筆記本裏。”

宋晚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喜極而泣。“太好了!吳工,太感謝您了!這份資料對我非常重要!”

峰回路轉!如果吳工手上有原始數據,就能直接證明宏遠建設在明知地質有問題的情況下強行施工,並且事後篡改報告掩蓋真相!這將是一枚重磅炸彈!

離開茶館時,宋晚感覺腳步都輕快了幾分。這是調查開始以來,她第一次看到如此清晰的曙光。

然而,這絲曙光很快就被陰雲籠罩。

她剛回到公司,助理就面色凝重地迎了上來:“宋總,出事了。”

“怎麼了?”

“我們之前談好的,給城東項目提供核心技術支持的那家‘新源科技’,剛剛突然單方面宣布終止合作,寧願支付高額違約金。”助理遞上一份文件,“這是他們發來的正式通知。”

宋晚接過文件,快速掃了一眼,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新源科技”是業內技術壁壘最高的公司之一,他們的退出,意味着城東項目的核心技術環節將出現巨大缺口,短時間內很難找到替代者。

“原因?”她冷聲問。

“對方……語焉不詳,只說公司戰略調整。”助理猶豫了一下,補充道,“但是,我私下打聽到,季氏集團昨天和他們接觸過,開出了我們無法匹配的條件,並且……承諾未來三年的獨家戰略合作。”

季西風!

宋晚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果然動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直接瞄準了她的核心命脈。這不僅僅是商業競爭,這是要將她逼入絕境。

是在報復她昨天的“不配合”?還是季成剛授意下的進一步打壓,警告她“安分守己”?

無論是哪一種,都意味着,戰爭已經全面升級。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立刻召集技術部和戰略部開會,評估影響,尋找所有可能的替代方案。另外,”她眼神銳利起來,“把我們掌握的,關於季氏‘雲頂國際’項目使用不符合環保標準建材的初步證據,整理一下,匿名發給質監和環保部門。要快。”

你想斷我的技術臂膀,我就拆你的環保根基。

來而不往非禮也。

---

夜色深沉。季西風收到了沈居安的最新消息。

“李國明鬆口了,但他要求和你當面談,而且,只和你一個人談。地點他定,在鄰市的一個老茶館,時間明天下午三點。”

季西風目光一凝。“答應他。”

“西風,小心有詐。”沈居安提醒。

“我知道。”季西風看着窗外漆黑的江面,語氣平靜,“但這是最快拿到直接證據的途徑,我必須去。”

幾乎在同一時間,宋晚也收到了林修文的電話。

“晚晚,你要查的那個陳永康,有消息了。他退休後回了老家,一個很偏遠的山區縣城。我托了當地的關系問了一下,他身體很不好,幾乎不見外人。而且……聽說他家裏前兩年好像出了點事,兒子開車撞了人,賠了不少錢,家裏經濟挺困難的。”

經濟困難?

宋晚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這意味着,陳永康可能並非鐵板一塊。

“修文,幫我安排一下,我要盡快去見陳永康一面。”

“那邊路很遠,而且他願不願意見……”

“盡力安排。”宋晚語氣堅決,“告訴他,我可以幫他解決他兒子留下的債務問題。”

掛斷電話,宋晚走到窗邊,看着樓下季氏集團大樓那依舊燈火通明的頂層。季西風,你是否也正在某個地方,爲了某個真相而奔波?

我們都在與時間賽跑,與強大的對手周旋。

只是不知道,當所有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時,我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她輕輕摩挲着無名指根那片光滑的皮膚,眼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

代價。想要揭開真相,注定要付出沉重的代價。而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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