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加入大食堂之後，所有人家裏都不許開火。
前兩年還專門有人巡查，只要見誰家煙囪冒煙，立刻就會沖回來。
要是誰敢在家裏偷吃，直接抓走，甚至送學習班。
罪名，貪圖享樂，與艱苦樸素觀背道而馳。
並且，在加入公社之時，便一草一木歸公，就是在山上挖出來的東西也得交公。
不過，今年以來，野菜都快把人吃死了，像白家村等很多地方已經關閉了食堂，秦家寨也不再嚴查此事，誰家有點錢買了糧食，也就各自煮的吃了。
但要是讓大隊知道在家裏燉肉，還是在山上弄的，不知道會惹出多大亂子。
楊麥香聽到這話，才想起事情的嚴重性，趕緊說道：“大妮，快去把大門關上。”
大妮沒有半秒猶豫，立刻跑過去把大門閉住，插上，又用門杆頂上。
楊麥香這才放心，對秦風說道：“三兒，快給你嫂子舀一碗。”
說着還給秦風使了個眼色。
很明顯，不讓秦風小氣。
三妮兒馬上拿過一個黑陶碗。
秦風知道，這一碗肉是堵柳枝的嘴，不讓她去大隊匯報。
他接過碗，從罐子裏往出舀肉。
柳枝馬上說道：“嬸子，不用了。”
“你放心，我絕不會去匯報你們。”
“你們吃吧，我走了。”
說着轉身往外走。
但眼睛的餘光，卻被牢牢的粘在了碗裏的肉上。
快速滾動的喉嚨，也表明了她對那碗肉的渴望。
秦風立刻說道：“嫂子，我們不是怕你去匯報，是要感謝你這幾年來對我們家的幫助。”
自從加入人民公社，柳枝和小姑子楊絮都能掙八分，那兩人也會過日子，生活倒算是村裏的中等。
而秦家前有伯父一家吸血鬼，後有秦風這個混蛋敗家子，雖然一家人常年辛苦，但總是入不敷出。
住到這邊之後，柳枝常常幫助他們。
楊麥香拉住柳枝，把她按坐在炕上，真誠的說道：“柳枝，三兒說的對，嬸子知道你不會去匯報，這是嬸子想感謝你。”
大妮跟楊絮關系不錯，也很喜歡這個鄰居嫂子，從秦風手裏接過碗，過去放到柳枝手裏，微笑着說道：“嫂子，快嚐嚐，這地鬆肉真的很香。”
柳枝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在衣擺上快速搓着，不斷的吞咽着口水，表情尷尬的說道：“這年景，誰家也吃不飽，三兒就弄了這麼點東西，我怎麼好意思……”
秦風直接說道：“嫂子，跟我們就別客氣了，快吃吧。”
柳枝猶豫了一下，也不再客氣，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
輕輕咀嚼幾下，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好一會兒後，才睜開眼睛，嘆息一聲說道：“上次吃肉，還是在我嫁過來的那天。十年了，真的都快忘了肉是什麼滋味兒了。”
三妮拿了一個土豆過去，放在柳枝手裏：“嫂子，就着烤土豆吃，可香了。”
柳枝已經吃了肉，也不再客套，直接咬了一口帶皮土豆，咀嚼幾下，喝了一口湯，舒服的長長出了口氣：“我看，縣長吃的也不過就這麼好了吧。”
楊麥香重重的點頭：“我聽咱們村長說，鄉長一個禮拜吃一頓肉，縣長兩天吃一頓也差不多了吧。”
說着端起碗，也吃了起來。
柳枝小口慢慢的吃着，看到楊麥香一家吃土豆只吃瓤，不由說道：“嬸子，你們……這也太浪費了吧。”
楊麥香看着秦風，滿是寵溺的一笑，用略帶顯擺的口氣說道：“還不都是這臭小子要求的？”
“算了，反正都是他拿回來的，他讓怎麼吃就怎麼吃吧，等完了我把土豆皮曬幹，磨成粉也一樣吃。”
柳枝眼神復雜的看了秦風一眼，不說話了。
她把土豆吃了一半，碗裏的肉留了一大半，站起身說道：“你們慢慢吃，我把這些給楊絮帶回去，讓她也解解饞。”
秦風立刻說道：“嫂子，你吃完再走，這裏還有，我給楊絮再弄一碗就是了。”
柳枝滿是感激的看着秦風，微笑着說道：“三兒，你真的變了，真的長大了，我爲叔和嬸子高興。”
“不過，這東西金貴着呢，能給我們一碗，嫂子和楊絮就感激不盡了。”
“你好容易弄了這麼點東西，別浪費了，能省就省點，讓嬸子和妮子們多補補。”
說完提起她的罐子走了出去。
楊麥香也不再多留，送出去關上大門，回來說道：“柳枝說的沒錯，咱們吃一點就行了，剩下的一半留着以後吃。”
“大妮，把打來的飯分一分。”
三個妮子根本就沒吃過癮，立刻滿眼都是失望。
秦風馬上說道：“娘，臭七月，爛八月，這種天氣哪能放？”
“今天不吃完，明天可就全壞了，扔了不更可惜？”
楊麥香說道：“放心吧，壞不了！”
“你把湯全喝了，好好補一補。幹的娘拿出去曬了，留着讓你以後每天吃一點。”
說着對還沒動的大妮，不滿的低聲喝道：“怎麼還不動？”
“吃啥沒個夠，不怕饞死你？”
大妮不敢頂嘴，趕緊去拿過柳枝送來的那罐子野菜粥，就要往碗裏舀。
秦風直接奪過勺子，用命令的口吻說道：“這些東西是我弄回來的，必須聽我的。”
“今天必須吃完，吃不完我就拿出去倒了。”
說着又給每人舀了滿滿一碗肉。
三個妮子看着楊麥香，不敢動。
楊麥香無奈一笑說道：“人家你哥弄回來的東西，就得聽人家的。”
“好了，吃吧，吃吧，一頓吃個夠，以後不許再饞嘴了。”
三個妮子立刻高興起來，大口的吃着，看向秦風的目光都滿是感激。
足足三四斤肉，二十斤土豆，徹底被消滅的一幹二淨。
如果放到現代社會，簡直不可想象，但在飢荒年代，這再正常不過。
人的肚子裏沒有半點油水，全靠稀湯寡水的菜葉子活命，把胃都撐大了。
秦風剛剛重生回來，胃也是一樣的大。
一家人都摟着圓鼓鼓的肚子，靠牆坐着。
二妮閉着眼睛舔了舔嘴唇說道：“要是以後每天都能這麼吃，那該多好？”
秦風馬上說道：“放心吧，這只是開始。哥要讓你們都吃到膩！”
回來的時候他特意看了一下，田裏的田鼠洞多的是。
有了金鏟鏟，還愁沒肉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