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散會。”
顧崢說完,站起身,第一個走出了會議室。
直到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衆人才面面相覷,神色各異。
沈輕歌還愣在原地,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在反復回蕩。
大佬霸氣,這是什麼神仙劇情啊?
感覺就像你被人狠狠欺負了一頓後,突然來了個絕世高手,三下五除二把所有壞人都打趴下,還對她說,“別怕,以後我罩着你。”
雖然顧崢一個字都沒這麼說,但她自動腦補出了全套的霸總護短劇本。
回到辦公室,顧崢正站在窗邊,看着外面。聽到她進來的聲音,他沒有回頭。
沈輕歌走到自己的座位前,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顧主任……謝謝您。”
顧崢轉過身,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睛還是有點紅,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委屈和無助,反而亮晶晶的,像落滿了星星。
她這雙眼睛生得真是漂亮。
“做好你自己的事。”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語氣依舊平淡。
“嗯!”沈輕歌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知道,他的維護或許並非出自真心,更多的是一種對秩序的維護。
但不管是不是順道而爲,他確實爲她撐起了一把保護傘。
顧崢看着她那副重新煥發生機的樣子,眼神深處閃過一絲波動。
他只是討厭麻煩,討厭那些無聊的流言影響工作效率。
把沈輕歌這個最大的麻煩放在身邊,就得保證她本身不被其他小麻煩幹擾。
對,就是這樣。他想。
***
機關裏的人都是人精,顧主任親自下場敲山震虎了,誰還敢再嚼舌根?
現在衆人看沈輕歌的眼神,已經從“狐狸精”變成了“說不得的狐狸精”。
劉娟再見到她,都繞着道走。其他人也恢復了表面的客氣,甚至還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沈輕歌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當個小透明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文件、泡茶、記錄顧崢的日程。
但她很快發現,這個助理,一點也不好當。
顧崢是個工作狂。他辦公室的燈,幾乎每晚都是整棟樓最晚熄滅的。
而作爲他的助理,沈輕歌自然也得陪着。
這段時間,顧崢正在牽頭制定一項關於濱城市國營紡織企業改革的試點方案。
這是塊硬骨頭。濱城的紡織業曾經是城市的驕傲,但如今設備老化、人員臃腫、產品滯銷,已經成了市財政一個沉重的包袱。
改革,勢在必行。但怎麼改,誰也不敢輕易下刀。
顧崢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報表、調研報告和歷史文件,像兩座小山。
他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夜,眉頭緊鎖,一支接一支地抽煙。
辦公室裏煙霧繚繞,嗆得沈輕歌直咳嗽。
她看着他被尼古丁熏得有些沙啞的嗓音,和眼底日漸濃重的青黑色,撇了撇嘴。
大佬,你這是要修仙嗎?再這麼搞下去,改革方案沒出來,你先英年早逝了。
到時候她這個狐狸精吸幹人精氣的傳言可要坐實了。
在她這本棄坑的小說裏雖然沒有展開說這個改革方案,只是寥寥幾筆的劇情,但總而言之這是顧崢事業上的一個重要節點。
他提出的方案大膽而激進,觸動了太多人的利益,初期推行時遇到了巨大的阻力,甚至引發了部分老工人的集體抗議,讓他一度陷入非常被動的局面。
問題出在哪裏?
沈輕歌努力回憶着自己當初的設定。時間太久了,很多細節她都忘了。
她只能隱約記得一個關鍵點:問題不是出在改革的大方向上,而是出在一個看似不起眼的配套環節——下崗工人的安置問題上。
顧崢的方案裏,對技術骨幹和年輕工人有妥善的安排,但對一批年齡偏大、技能單一、即將退休的老工人,只提供了一筆一次性的買斷工齡補償。
這筆錢在當時看來不少,但對於一個養活全家的老工人來說,失去了鐵飯碗,就等於天塌了。
正是這批被忽略的老工人,成了改革最大的阻力。
此時的顧崢正爲方案裏另一個技術性的難題煩惱。他想引入新的承包機制,盤活資產,但又擔心國有資產流失。
兩種模式在他腦中反復拉鋸,讓他寢食難安。
沈輕歌看着他面前的草稿紙上,畫滿了各種復雜的結構圖和利弊分析,就知道他還沒意識到真正的雷區在哪裏。
要不要提醒他?
提醒他,就意味着她要再一次動用自己的“神棍”技能。
上一次幻燈機事件,已經讓她成了風口浪尖的人物。這一次,涉及的是宏觀政策的判斷,這遠比夢遊看到燈泡要燒了,更匪夷所思。
這已經不是直覺或者預言能解釋的了,這簡直就是開了天眼。
顧崢本來就把她當成一個還沒解開的謎題,她再這麼搞一出,他會不會直接把她切片研究?
可要是不提醒他……
她看着顧崢疲憊的側臉,燈光在他的眉宇間投下一片陰影。他會被這件事搞得焦頭爛額,甚至政治前途都會受到影響。
可他畢竟剛剛才出手維護了她,從個人情感上講,她不希望看到他栽跟頭。
更重要的是,從求生欲的角度出發,她現在是顧崢的助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顧崢要是倒了,她這個被他“破格提拔”的助理,下場絕對好不到哪裏去。
幫他,是冒險。不幫他,未來可能是更大的險。
淦!
沈輕歌在心裏一咬牙。富貴險中求,還是得拿出點真本事。
只有讓他看到自己的利用價值,才能抱緊這條全書最粗的大腿。
但是怎麼提醒他?是個技術活。
直接說“我預感到老工人的安置會出問題”,那不叫提醒,那叫自爆。
她需要一個完美的借口,一個能把這番預言包裝得合情合理的借口。
第二天下午,顧崢讓她去資料室,把歷年來所有關於國企工人安置政策的文件都找出來。
沈輕歌抱着一大摞落滿灰塵的文件回到辦公室,她的表演時刻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