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死一般的寂靜被一聲不似人腔的慘叫撕裂。
“嗷——!!!”
那聲音淒厲,扭曲,仿佛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哀嚎,帶着一種讓所有雄性生物胯下一涼的穿透力。
路口等紅燈的幾個行人,好奇探過來的腦袋,瞬間僵住。
一個拎着夜宵的大哥,手裏的塑料袋“啪嗒”掉在地上,啤酒滾了一地。
他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臉都白了。
“我滴個乖乖……這聲音……”
“聽着……像是蛋碎了?”旁邊一個年輕小夥子,聲音都在發顫。
所有男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在那個單手插兜,姿態閒適的年輕人身上,表情從剛才的茫然,變成了驚恐。
這哥們,是個狠人啊!
車門“砰”地一聲被推開,徐成周第一個沖了下來,李高逸和另外一個年輕警員緊隨其後。
“嚴浩!你搞什麼!”李高逸跑得最快,看到地上蜷縮成一團,口吐白沫的鴨舌帽男人,人都懵了。
“你怎麼隨便對路人動手?這要出人命的!”另一個警員也急了。
這算什麼?無故傷人?這傳出去他們派出所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徐成周沒有說話,他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跟前,眼神銳利地掃過地上的男人。
他沒去質問嚴浩。
這小子邪門得很,絕不會無的放矢。
就在他蹲下身,準備辨認男人面孔的時候。
“徐所,他腰裏有槍。”
嚴浩的聲音很平,卻像一記重錘,砸在徐成周和另外兩名警員的心口上。
槍?
徐成周伸出去的手猛地一頓,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沒有半分遲疑,一把掀開鴨舌帽男人的夾克外套。
一支黑色的九二式手槍,安靜地插在男人的右側腰間,槍柄在夜色裏泛着幽冷的光。
徐成周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飛快地拔出槍,退下彈匣,譁啦一聲拉動套筒,一顆黃澄澄的子彈從拋彈口跳了出來。
是上了膛的!
徐成周的後背,瞬間就被冷汗浸溼了。
他只要再晚一步,或者這個男人反應再快一點……後果不堪設想。
李高逸和另一名警員,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退了。
他們剛才還在質問嚴浩。
他們甚至沒察覺到任何危險。
如果不是嚴浩這一腳……今天躺在這裏的,會是誰?
“銬上!”徐成周低吼一聲。
李高逸如夢初醒,撲上去用手銬將男人的雙手反剪在背後,銬得死死的。
另一個警員也反應過來,動作粗暴地將男人的外褲連同內褲,一把扒到了腳踝。
這是對付極度危險分子時,爲了徹底杜絕其逃跑可能的非常規手段。
周圍的路人,看到那把黑洞洞的手槍時,早就炸開了鍋。
“槍!他有槍!”
“我的天,是警察抓壞人啊!”
“剛才那一下……踢得好!踢得妙啊!”一個大哥激動地喊道,“這要是在街上開了槍,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這小警察是英雄啊!”
議論聲中,徐成周死死盯着地上那張因劇痛而昏厥過去的臉。
帽檐歪到了一邊,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這張臉……
徐成周腦中一道電光閃過,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方明誠!”
“全國A級通緝犯,方明誠!”
李高逸和另一個警員渾身一震。
“徐所,你確定?”
“錯不了!”徐成周的聲音都在發抖,一半是後怕,一半是激動,“五年前在山城,持槍搶劫金店,逃跑時打死了我們一個派出所所長,搶走了他的配槍!就是這把九二式!”
“後來流竄好幾個省,手上至少背着五條人命!公安部懸賞二十萬!”
“他怎麼會跑到我們濱江市來……”
聽着徐成周的介紹,李高逸和同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濃濃的羞愧。
A級通緝犯。
殺了警察的亡命徒。
隨身帶着上了膛的槍。
而他們,剛才就像兩個傻子,還以爲是嚴浩在惹是生非。
徐成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拿起對講機,切換到全市公安的公共頻道。
“呼叫指揮中心,呼叫指揮中心。鐵西分局徐成周,在黃河路與鬆江路交叉口,請求支援!重復,請求支援!”
他的聲音,因爲激動而有些變調。
公共頻道裏,瞬間安靜了零點幾秒。
隨後,一個帶着調侃的熟悉聲音響了起來。
“我當是誰呢,老徐啊。抓個小偷小摸的,用得着上公共頻道喊支援嗎?給你手下那幫小夥子丟不丟人。”
是城東派出所的所長。
話音剛落,另一個聲音也插了進來,是城南所的。
“老徐,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你所裏那個嚴浩,不是剛抓完一個A級通緝犯嗎?怎麼,你這個當所長的也想露露臉,抓個B級的給大夥開開眼?”
頻道裏,響起一片壓抑的笑聲。
徐成周握着對講機,臉漲得通紅,剛想發作。
一個更悠哉的聲音從頻道裏傳出,帶着毫不掩飾的揶揄。
“你們要求別那麼高嘛。萬一……老徐他們,又抓了一個A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