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鬆些……”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裏帶着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喟嘆,“我記得的。”
記得你哪裏怕癢,記得你何時會軟下來,記得你最受不了的觸碰,這些記憶早已刻進他的骨髓。
以前他用這些來折磨她,如今卻只能用同樣的熟稔,來學着如何愛她。
蘇清沅的意識漸漸模糊,只能跟着他的節奏不斷沉浮。
帳幔外的燭火漸漸燃到了盡頭,映得帳內的光影忽明忽暗。
沈煜看着懷中人泛紅的眼角,俯身在她心口落下一個極輕的吻。
“清沅,這次沒有人能傷害你,包括我。”
蘇清沅沒有聽清他的話,只是往他懷裏縮了縮,很快便沉沉睡去。
日子漸漸安穩下來。
沈煜好像真的很忙,每日都要出去辦些事,回來便陪着蘇清沅說話,看書,或是在石榴樹下教她擺弄那些新得的蘭草。
他性子雖烈,對着她時卻總有耐心,她學算賬犯了錯,他也不惱,只握着她的手,很耐心的教。
她知道他和傳聞中是完全不同的,他沒有不學無術,她甚至覺得他非常聰明有才華,也沒有滿身戾氣,至少對她很溫柔很耐心。
西跨院的月例按嫡長媳的份例發下來那天,春桃和春柳喜滋滋地捧着銀匣子進來,“小姐,您看!”
蘇清沅看着那沉甸甸的銀子,卻沒多少歡喜。
她知道,這是沈家的補償,也是沈父對沈煜的妥協。
沈煜回來時,見她對着銀匣子出神,他走過去,從身後輕輕環住她的腰,“怎麼了?”
蘇清沅搖搖頭,轉身看着他,“我們這樣,會不會讓大哥和大嫂更難做人?”
沈煜眼底的暖意淡了幾分,卻還是耐着性子解釋,“這是你應得的,與他們無關,不必想那麼多。”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沉,“再說,有些人的日子難不難,從來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這些日子,長房的院子裏總不太平。
王氏自小跋扈,從未被人算計至此。
引以爲傲的兒子,被一個商戶女給魅惑,好好的親事竟便宜給了一個庶子。
每日變着法地磋磨張若涵,立規矩、抄女誡、核對賬目,樁樁件件都往死裏折騰。
沈硯雖有心維護,卻根本拗不過王氏,只能眼睜睜看着張若涵日漸憔悴,夾在中間,兩邊爲難。
有時蘇清沅在正院請安碰到,張若涵的眼底總蒙着一層青黑,見了她,也只是匆匆低下頭。
“大嫂她……”蘇清沅還想說什麼,卻被沈煜打斷了。
“他們的事我們不必管。”
沈煜握住她的肩,黑眸沉沉地看着她,“清沅,你記住,在這深宅裏,心善要有底線,同情換不來安穩,你若總想着旁人,誰來顧着你?”
蘇清沅被他看得心頭一凜,默默低下了頭。
她知道沈煜說得對,可想起張若涵那雙通紅的眼睛,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沈煜看穿了她的心思,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些,“我不是讓你冷血,只是這府裏的事,牽扯太多,我們守好自己的院子就好,別去蹚渾水,嗯?”
蘇清沅輕輕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沈煜這才滿意,揉了揉她的頭發,“聽話就好。”
沈父的書房裏,檀香嫋嫋。
沈煜立在案前,看着父親將一份厚厚的賬冊推到自己面前。
那是沈家在江南的幾處鹽引鋪子的明細,歷來由沈父親自掌管,連沈硯都只遠遠看過幾眼。
“這是……”沈煜眉梢微挑,指尖叩在賬冊封皮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沈父呷了口茶,目光在他臉上逡巡。
城南和城西的糧莊他本是當作安撫扔給沈煜的,從沒指望一個常年遊離在外的庶子能弄出什麼名堂。
可偏偏,短短時日,沈煜便將兩處糧莊打理得井井有條,不僅清退了幾個中飽私囊的管事,還打通了與漕幫的關節,讓糧莊的周轉快了三成。
更難得的是,他能不動聲色的將蘇家在江南的船幫勢力與沈家糧莊勾連起來,硬生生在月前那場糧價波動中賺了筆不小的利。
這般手段,絕非尋常庶子能有。
“江南的鹽引,你大哥盯了半年,賬目總有些含糊。”
沈父放下茶盞,語氣聽不出喜怒,“你去看看,能理清便理清,理不清……也無妨。”
這話看似隨意,卻藏着極深的考量。
鹽引是朝廷管控的生意,牽一發而動全身,沈父肯將這塊肥肉遞過來,已是明晃晃的示好。
“父親不怕我搞砸了?”他抬眼,唇邊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砸了便砸了。”沈父淡淡道,“沈家還賠得起。”
話鋒一轉,卻又添了幾分鄭重,“但我知道,你不會。”
“可以。”他頷首,聲音沉穩,“但我要全權處置權,賬房、船幫、甚至府裏的人,我想用誰,父親不能插手。”
沈父沉吟片刻,終是點了頭,“準了。”
沈煜低笑一聲,將賬冊揣進懷裏。
“父親既信我,我自然不會讓您失望。”
玄色衣袍襯得他肩背愈發挺拔,那姿態裏沒有受寵若驚,只有理所當然的從容。
待沈煜走出書房,管家忍不住上前,“老爺,把鹽務交給他,是不是太冒險了?畢竟……”
“畢竟他是庶子?”沈父打斷他,目光落在沈煜遠去的背影上,那玄色衣袍在晨光裏挺得筆直。
能讓蘇家甘願遞出漕運令牌,能讓漕幫俯首帖耳,這等手段,能把他當做尋常庶子看待嗎?
沈父對管家道,“去賬房支五千兩銀子,送到西跨院,就說是給二少夫人添些體己,再讓庫房把那枚翡翠扳指取出來,給二公子送去。”
管家愣了愣,“那扳指……”
沈父沉聲,“是先前準備給硯兒的,給二公子送去!”
西跨院裏,蘇清沅正坐在石榴樹下繡一方帕子。
見沈煜回來時眉宇間帶着罕見的舒展,她放下針線迎上去,“今日見父親,可是有好事?”
沈煜握住她的手,掌心帶着暖意,“父親把江南鹽務交給我了。”
蘇清沅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擔憂,“鹽務幹系重大,會不會太辛苦?”
“辛苦些好。”沈煜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個輕吻,眼底的鋒芒被溫柔覆蓋,“這樣才能給你撐起更大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