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嬌霓住的,是之前謝熠的房間。
後來騰出來給夏嬌霓,住了半個多月,裏頭什麼都沒有變。
整理的幹幹淨淨的床鋪,枕頭也擺放在正中間的位置,地面一塵不染,連他不要的拖鞋,都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唯一變的是之前夏嬌霓來的時候,帶着的那個黑色垃圾袋簡陋不見了。
他匆匆往外走,財務從辦公室裏探頭出來,“老大,剛剛嬌嬌走的時候說,她就幹到今天,怎麼意思啊?哎——老大?!老大,天氣預報說要下暴雨,你去哪裏啊?!”
財務把話說完,謝熠也已經走的不見人影了。
……
“老板,我能幹活,飯菜做的也好,”夏嬌霓彎着眼睛笑,“不信的話,我給你露兩手?做個簡單的蛋炒飯怎麼樣?”
老板覺得眼前這姑娘看着踏實,他剛要點頭,對面路口就沖過來一個人。
夏嬌霓被扯了一把,差點沒站穩。
下意識抬頭的時候,看見了陰森森站在自己面前的謝熠。
謝熠心裏火大,可還是給她留了臉。
“你給我過來一下。”
夏嬌霓對着老板笑了一下,“老板我呆會兒就過來。”
老板和善的點點頭。
十字路口,夏嬌霓站在左邊,謝熠站在右邊。
“你什麼意思?”謝熠問。
夏嬌霓身上還是那件白t,底下是黑色鉛筆褲,她眼睛依舊幹淨,一眨不眨,“你不是想讓我走麼?”
夏嬌霓不是千金大小姐,家裏變故後,什麼苦頭都吃過。
這些年,她見過很多人,吃過很多苦,受過很多白眼。
什麼人,對自己什麼心思,她一眼就能看透。
謝熠暴躁,“我叫你走了嗎?”
夏嬌霓輕輕的笑了笑,“謝老板,你不誠實。”
“有句話你沒說錯,你是車行的老板,你讓我走不用什麼理由,我也不需要你的理由,我說過,我可以給你跑幾天,你覺得不合適我就走不會糾纏,我不拿你錢。這話我沒開玩笑。”
“你心裏覺得爲難,可心軟,覺得放我一個小姑娘出去不放心,可謝老板,沒關系的,我其實能應付。”
“我一個人走過很遠很遠的路,我沒怕過。”
夏嬌霓說的時候,很平靜。
沒有絲毫指責,平鋪直述,謝熠卻被愧疚壓的喘不過來氣。
夏嬌霓看着謝熠反而寬慰他,“你剛剛也聽見了,老板說收我了,我不會沒地方去的,或許對比與貨車司機,廚房也挺適合我,回去吧,要下雨了。”
夏嬌霓說完,跟謝熠笑了笑,扭頭就走了。
謝熠站在路口,看着夏嬌霓的背影,難受極了。
他沒欺負過人,真欺負了,也從沒在意過。
他冷傲,自負,也從不自詡做任何人的救世主。
可夏嬌霓這裏,他過不去。
謝熠喊住她,“你那麼努力的考了個駕駛證,不就是爲了證明給那些看輕的人看看,你也可以嗎?你這麼輕易就放棄了嗎?”
夏嬌霓停頓住了腳步。
她轉過頭來,臉上有疑惑,她看不懂謝熠。
謝熠跟她之前遇到的許多人,都不一樣。
“謝老板,”夏嬌霓眼睛清亮,“你不是個會給自己找麻煩的人,我走,你應該會輕鬆很多,我不怪你,真的。你也沒必要把我當做你的責任。我們其實才認識不到半個月。我要證明什麼,其實跟你沒關系的,我跟你說過的話,沒有把你架上去的意思,從來沒有。”
雨在這個時候,譁啦啦的下下來。
盛大的像是一場熱烈的交響曲。
地面的熱度因此撲面而來。
謝熠看着夏嬌霓轉身要走,他心急開口,“夏嬌霓,下雨了,送我回去!”
夏嬌霓第一次看不懂一個人。
在車上。
他是想要她走的,不是嗎?
現在,在做什麼?
她清楚有些人心軟,可她已經給了讓他足夠釋懷的信號了,不是嗎?
“你要走,可以,但我的車場從來不欠任何人工資,回去把工錢結清了,你要滾去哪裏隨便你,”謝熠粗聲粗氣,“別回頭我還得擔個拖欠工資的壞名聲。”
夏嬌霓從老板那裏借了雨傘。
回去的時候,謝熠順手帶上她那一包破爛塑料袋,給老板遞了一張百元大鈔。
買雨傘的錢。
老板心底好,擺擺手沒要,笑眯眯的目送他們走。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謝熠冷傲這一張臉,夏嬌霓高高的舉着傘,傘偏向謝熠這邊,她的手臂被雨水打溼了一些。
謝熠覺得自己依舊端着脾氣,可卻在這場較量中,一敗塗地。
夏嬌霓什麼都不怕。
她堅韌的像一顆野草。沒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夠摧毀她。
她在這個城市裏是孤苦無依。
可她說走就走,頭也不回。瀟灑的不像樣。
誰也沒辦法用這個理由去看輕她。
他低聲下氣的去哄,還怕人家不給面。
窩囊!
太tm窩囊!
快到車場的時候,謝熠粗聲粗氣的說:“工資月結,要滾也得把這個月的活幹完!”
謝熠一米九的身高,夏嬌霓撐傘有點費勁。
她仰頭看了眼謝熠,後者一張臉臭的沒法看。
“謝老板,你是個好人。”夏嬌霓站在宿舍樓下,輕聲評價。
謝熠火氣嗖嗖的上來,想不過腦子的丟出去一句:“我是好人,有本事你給我睡啊。”
可這話現在是不敢說出口了。
怕夏嬌霓倔勁上來,他臉還得再丟一次。
他發現,他現在都有點兒怕這小娘們了。
謝熠煩躁的嘖了一聲,“我發現你怎麼跟誰都軟乎乎的,只對我這麼硬氣?什麼人啊,說一句就要走,你自尊心底線就這麼高。”
“我看你對吳淇策,對阿姨,對車場,甚至對老王,都和和氣氣的!”
“md!把老子當軟柿子捏是吧!”
謝熠的聲音震耳欲聾。
周圍的車友們聽着混雜在雨聲裏謝熠的高音調,都忍不住下樓來勸。
“老大,你跟個女孩子計較什麼?”
“就是,老大,你要是心煩覺得短途教不動,我來教嬌嬌,女孩子不容易,你別總凶人家。”
“是啊,”吳淇策把夏嬌霓護在身後,“老大,你這暴脾氣對我們也就算了,嬌嬌這麼好個小姑娘,你怎麼總欺負人家呢?”
一整個車場的老爺們都出來了。
七嘴八舌的對着謝熠求情。
謝熠:“……”md沒處說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