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發現二級監控的第三晚，把顧知遙堵在電梯角落。
「您在我房間裝三個探頭，是怕我背叛……還是怕看不清楚？」
他指尖劃過她衣領時，監控屏幕突然雪花紛飛。
傅沉的警告短信同時抵達：「他篡改了安保系統。」
顧知遙屈膝頂住他腹部：「你背後的人是誰？」
周予安喘息着笑出聲：「我死掉的妹妹……您要挖墳驗屍嗎？」
他手機屏幕亮起——照片裏六歲女孩與她眉眼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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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從頂層停車場下行，金屬廂體內冷光流瀉，映照着顧知遙略顯疲憊的側臉。連軸轉了幾天，處理王德發事件的餘波，布局“破曉”計劃的公開亮相，還要分神應對傅沉那邊關於周予安“注射事件”的探究，太陽穴隱隱作痛。
就在電梯門即將合攏的瞬間，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猛地伸了進來，感應門被迫重新滑開。
周予安站在外面，穿着一身簡單的黑色訓練服，頭發溼漉，像是剛結束練習。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一步跨入電梯，空間瞬間變得逼仄。
顧知遙蹙眉，還沒來得及開口，周予安已經伸手，精準地按下了緊急停止按鈕。
“嘀——”一聲刺耳的長鳴，電梯猛地一震，停滯在了樓層之間，頂燈閃爍兩下，維持着昏暗的光亮。
“你做什麼？”顧知遙冷聲問，身體瞬間進入戒備狀態。
周予安轉過身，將她堵在冰冷的金屬角落，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他低頭看着她，眼底翻滾着某種壓抑已久的、濃稠的情緒，不再是平日裏那種刻意營造的清澈或怯懦。
“顧總，”他開口，聲音因爲距離太近而顯得格外清晰，甚至帶着一點冰冷的顆粒感，“您在我房間裝三個探頭，是怕我背叛……”
他微微俯身，冰涼的指尖猝不及防地劃過她襯衫的領口，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栗。
“還是怕，看不清楚？”
他靠得極近，呼吸幾乎拂過她的耳廓，語氣裏的挑釁和某種被壓抑的瘋狂昭然若揭。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電梯內壁鑲嵌的微型監控攝像頭，以及旁邊顯示樓層數字的小屏幕，瞬間被密密麻麻的雪花點覆蓋，發出滋滋的電流雜音。
一片視覺盲區。
就在這片混亂中，顧知遙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不用看也知道，這個時候，只會是——
她猛地屈起膝蓋，用盡力氣頂向周予安毫無防備的腹部！
“呃！”周予安悶哼一聲，吃痛地彎下腰，鉗制她的力道驟然鬆懈。
顧知遙立刻掙脫，反手將他狠狠抵在電梯壁上，手肘精準地壓住他的喉管，聲音像是淬了冰：
“你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她之前懷疑過王德發，懷疑過江敘的殘餘勢力，甚至懷疑過傅沉在故布疑陣。但周予安此刻展現出的、能輕易篡改集團內部安保系統的能力，絕不是一個普通練習生能做到的。
周予安因疼痛而喘息着，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然而他抬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她，竟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帶着一種絕望的嘲諷。
“我死掉的妹妹……”他看着她，眼睛紅得嚇人，“您要挖墳驗屍嗎？顧總。”
妹妹？
顧知遙瞳孔微縮，心底的疑慮更深。她查過周予安的背景，父母是普通教師，獨生子，哪裏來的妹妹？
周予安似乎看出了她的不信，艱難地動了動被壓住的手臂，從訓練服貼身的口袋裏，摸出了自己的手機。他指紋解鎖，快速點開一個加密相冊，然後將屏幕直直地舉到她眼前。
屏幕上是張明顯年代久遠的照片，像素不高，有些泛黃。照片裏是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扎着兩個羊角辮，穿着洗得發白的碎花裙子，對着鏡頭怯生生地笑着。
而那雙眼睛，那眉宇間的神韻——
顧知遙的呼吸猛地一滯。
像。
太像了。
不是完全一樣，但那輪廓，那眼神裏某種倔強又脆弱的東西，幾乎與她小時候的照片，如出一轍！
這怎麼可能？
電光石火間，一些被她忽略的碎片信息涌入腦海：周予安背調報告裏，關於他父親曾短暫外調西北某城的模糊記錄；母親在她年幼時，偶爾提及的、那個動蕩年代可能存在的疏漏……
一個荒謬又驚悚的念頭，如同冰錐，狠狠刺入她的意識。
周予安看着她臉上罕見流露出的、一絲無法掩飾的震驚，嘴角那抹絕望的弧度更深了，聲音輕得像耳語，卻帶着致命的力道：
“她叫周予寧。六歲那年，跟我一起去集市，走丟了……再也沒找到。”
“顧總，您說，”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天底下，真有這麼像的……陌生人嗎？”
電梯頂燈還在閃爍，雪花屏發出持續的噪音，將這一方狹小的空間與外界徹底隔絕。
手機屏幕的光映照着兩人同樣蒼白的臉。
一個驚天的秘密，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在這個被刻意制造的、與世隔絕的牢籠裏，被悍然撬開了一絲縫隙。
顧知遙維持着壓制他的姿勢，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看着周予安那雙充滿了仇恨、痛苦、以及某種扭曲期待的猩紅眼睛，第一次，失去了那份掌控全局的冷靜。
如果……
如果照片是真的。
那麼周予安接近她，他那不合常理的忠誠與順從，他眼底深藏的復雜情緒，甚至他此刻瘋狂的質問……都有了另一重驚心動魄的解釋。
他不是爲名，不爲利。
他或許，是來尋親。
又或者……是來復仇。
爲了那個，可能與她有着至親血脈的，早已湮沒在時間裏的……“周予寧”。
電梯依舊停滯着，空氣凝滯，只剩下兩人交錯壓抑的呼吸聲。
這場精心設計的獵殺遊戲，在這一刻，徹底脫離了劇本。
獵人與獵物的界限，開始模糊。
而真相，遠比她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