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恢復運行的提示音響起時,顧知遙已經站直了身體。她抬手整理了下衣領,指尖觸到一絲涼意,那是周予安剛才碰過的地方。
她沒再看他一眼。
門開,她徑直走出去。高跟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晰聲響。助理的消息在手機彈出:王德發醒了,在ICU指認你。
她停下腳步。
熱搜詞條緊跟着跳出來:#顧知遙被警方問詢#、#蘇曼看守所猝死#。
她點開新聞配圖。王德發躺在病床上,眼睛半睜,手指指向鏡頭外,標題寫着“受害者親述幕後黑手”。
她走進辦公室第一件事是打電話給安保主管。她說不準任何一段監控流出,包括電梯裏的。
掛掉電話後她坐下來,盯着桌面。腦子裏閃過那張小女孩的照片。不是因爲像,而是因爲太像。
她現在不能亂。
助理進來匯報情況。警方已經立案調查,理由是“涉嫌操縱輿論暴力致人重傷”。媒體把王德發包裝成受害者,把公司之前的危機公關全翻出來重新解讀。
她說:“查蘇曼的屍檢記錄。”
助理說:“來不及了。遺體昨晚火化了。”
她猛地抬頭。
“誰批的?”
“流程顯示……是家屬籤字同意的。但蘇曼沒有親屬登記,系統裏那個籤名,ID信息對不上。”
她立刻讓人調看守所外圍監控。視頻裏一輛沒掛牌照的車凌晨駛入,十七分鍾後離開。
她認得那種車型。黑色,窗膜深色,是某些特殊部門常用的制式車輛。
但她不確定對方代表誰。
手機響了。傅沉打來的。
他說:“你現在不是被調查,是被審判。”
她說:“是誰讓王德發開口的?又是誰準許火化屍體的?”
那邊沉默了幾秒。
“你可以質疑流程,”他聲音低,“但別忘了,資本只看結果。你現在成了負面符號,投資人開始撤資。”
她冷笑:“所以你是來勸我認輸的?”
“我是來提醒你,別把自己逼進死角。”
電話掛了。
她坐在原位沒動。窗外天色陰沉,雨還沒下,空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她知道這不是巧合。
王德發醒來指認,蘇曼恰好死亡,輿論同步引爆——這是一套組合拳,打得精準又狠。
有人要讓她倒。
而她在想另一個問題:周予安是不是也參與其中?
門被敲響。助理說有人找。
她說了聲進。
周予安走了進來。還是那身訓練服,頭發幹了,臉上沒什麼表情。
她沒讓他坐。
“你知道外面說什麼嗎?”她問。
“說你要完了。”他站着回答。
“那你來幹什麼?來看我垮台?”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密封檔案袋,放在桌上。沒有推過去,也沒有打開。
“我能讓你活下來。”他說。
她看着袋子,沒伸手。
“條件是什麼?”
“接下來的事,我說了算。”
她盯着他:“什麼意思?”
“你不插手具體行動,不幹涉我的方式,不追問細節。我負責清除威脅,你只需要配合收尾。”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他看着她:“因爲你查不到真相。你連蘇曼怎麼死的都搞不清。你現在的每一步都在別人算計裏。”
她呼吸一滯。
他說得對。
她確實被動了。警方介入、資本動搖、內部人心浮動,她已經失去主動權。
“你那天說的話,”她聲音壓低,“關於你妹妹……是真的?”
他沉默三秒,點頭。
“那你現在做這些,是爲了報仇?”
他沒回答。
“是爲了那個叫周予寧的人?”
他依舊不說話,但眼神變了。不再是練習生的順從,也不是電梯裏的瘋狂,而是一種冷到底的東西。
她說:“我可以給你資源,但有一條底線——不準殺人。”
他嘴角動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如果有人,”他聲音很輕,“自己不想活呢?”
她沒接話。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緊接着雷聲炸響。雨終於落下來,砸在玻璃上噼啪作響。
她走回桌前,拿起檔案袋。封口完好,沒有任何標記。
“我怎麼知道這裏面不是陷阱?”
“你不知道。”他說,“你只能信我。”
她盯着他:“爲什麼是我?你明明恨我。”
“因爲只有你能處理後續。”他說,“我也只有這個機會。”
她把袋子攥緊。
“好。我答應你主導行動。”
他沒動。
“但我再說一遍,不準殺人。你要是越界,我不配合,立刻終止合作。”
他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向門口。
手搭上門把時,他停了一下。
“王德發不會再說第二次。”他說。
她皺眉:“你什麼意思?”
他沒回答,拉開門走了出去。
她站在原地,聽着腳步聲遠去。
幾秒後手機震動。助理發來緊急消息:ICU通知,王德發生命體征突然下降,正在搶救。
她沖出門,電梯下到負二層,直奔醫院。
等她趕到ICU外,醫生剛從裏面出來。
“病人情況危急,”醫生說,“有人拔掉了他的氧氣管。”
她心跳一沉。
“什麼時候?”
“就在十分鍾前。監控顯示……是個穿黑衣服的年輕人。我們攔不住。”
她沒問長相。她已經猜到是誰。
她站在玻璃牆外,看着裏面儀器閃爍的紅光。
王德發躺在那裏,臉上沒有氧氣面罩,嘴唇發紫,身上插滿管子。
護士正在重新連接設備。
她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周予安的名字。
還沒撥出去,一條新消息彈出。
是他發來的。
只有兩個字:
【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