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楚嵐看着徐四臉上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心裏直發毛。
“四哥,啥好戲啊?你別嚇我。”
徐四沒理他,而是轉身看向了身後的馮寶寶。
從剛才開始,馮寶寶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張青和消失的方向,那雙總是顯得有些空洞的眸子裏,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迷霧。
“寶兒。”
徐四的聲音難得地放柔和了些。
馮寶寶緩緩地轉過頭,看着他,不說話。
“走,咱們先回去。”徐四試探着說。
馮寶寶卻搖了搖頭,然後又把頭轉了回去,繼續望着那個方向。
她的動作很輕,很慢,但態度卻異常堅決。
“……”
徐四頭疼了。
他知道馮寶寶的脾性,她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寶兒,我知道你想找他。”徐三也走了過來,扶了扶眼鏡,耐心地解釋道:“但現在不是時候。你看,這裏這麼多人,我們貿然過去,不合規矩。”
馮寶寶還是沒反應。
徐四深吸一口氣,湊到馮寶寶耳邊,壓低了聲音。
“聽話,寶兒。這事兒急不來。”
“那個人,是東北出馬仙的人。他們請仙上身,身上的炁和普通異人不一樣,可能就是他身上那股勁兒讓你覺得熟悉。”
“等羅天大醮這攤子事兒弄完了,我親自帶你去東北,去他們山門,讓你看個夠,行不?”
徐四連哄帶騙,把能想到的理由都說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這理由對不對,但現在只能這麼瞎掰。
總不能讓馮寶寶現在就沖過去吧?那不成砸場子了麼。
聽到“去東北”三個字,馮寶寶似乎有了一點反應,她那一直緊繃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
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方向,雖然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跟着徐四和徐三往回走。
只是她的目光,時不時還會飄向那個方向,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線,牽引着她的全部心神。
張楚嵐跟在後面,滿腦子都是問號。
他實在是想不通。
“三哥,四哥,不是……到底怎麼回事啊?”
“寶寶姐的事兒不是頂重要嗎?怎麼就不能現在過去問問清楚?”
“咱們哪都通的面子,還不夠大?”
在他看來,哪都通公司就是異人界裏官方的代名詞,還有什麼事是公司擺不平的?
徐四聞言,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面子?楚嵐我跟你說,在異人界裏混,有時候面子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規矩,懂嗎?咱們是官方,更要講規矩。人家沒惹事,我們不能主動上門找茬,這是原則問題。”
徐四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吐出的煙霧都帶着一股子凝重。
“再說了,那也不是面子夠不夠大的問題。有些勢力,公司也得掂量掂量。硬碰硬,對誰都沒好處。”
張楚嵐更懵了。
公司都要掂量掂量?
那得是多大的來頭?
“他……他到底是誰啊?不就是個出馬仙的弟子嗎?”
“弟子?”徐四嗤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你小子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這麼跟你說吧,你知道‘十佬’嗎?”
張楚嵐心頭一跳。
十佬!
這個詞他當然知道!那是站在整個異人界金字塔頂端的十個人!是權力和實力的終極象征!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讓他瞬間瞪大了眼睛,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我靠!四哥你的意思是……剛才那個年輕人,他是十佬之一?!”
“不會吧?!他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啊!”
這太顛覆他的認知了!十佬不都應該是些仙風道骨或者霸氣外露的老頭子嗎?怎麼會是個這麼年輕的帥哥?這不科學!
“你想什麼呢!”徐四沒好氣地拍了他後腦勺一下,“他要是十佬,我剛才還敢上去搭話?我直接跪下叫爺了!”
“啊?那你的意思是……”張楚嵐捂着腦袋,徹底被搞糊塗了。
徐四的表情變得無比嚴肅,一字一頓地說道:“他不是十佬。但他的師父,是十佬之一!”
“東北出馬仙一族的族長,關石花!”
關石花!
這個名字像一顆重磅炸彈,在張楚嵐的腦子裏轟然炸開!
他雖然入門晚,但對十佬的名號還是有所耳聞的。關石花,東北薩滿一脈的領袖,一個極其神秘且強大的存在!
“而且,”徐四的語氣愈發凝重,“他不是普通弟子,是關門弟子!”
“你懂什麼叫關門弟子嗎?就是一個門派、一個家族最核心的傳承者!地位比那些所謂的長老、嫡傳子孫還要高!”
徐四指了指剛才張青和站立的方向。
“你看到他旁邊那個中年人和周圍那些穿黑西裝的沒?”
張楚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那些人,論輩分,全都是他師叔輩的!是關家真正的核心力量!可他們都得恭恭敬敬地跟在那個張青和身後,給他當陪襯,當保鏢!”
“現在,你還覺得他只是一個‘弟子’那麼簡單嗎?”
“……”
張楚嵐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扼住了,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師叔輩當保鏢?
十佬的關門弟子?
這每一個詞,都代表着一種他目前完全無法企及的層次。
他本以爲自己身懷“炁體源流”,已經是天選之子,是這次羅天大醮的風暴中心。
可現在看來,似乎有一股比他這股風暴更加恐怖的潛流,已經悄然涌入了龍虎山!
一直沉默的徐三,此時也開口了,他的聲音比徐四更加嚴肅和低沉。
“楚嵐,你要記住。出馬仙一族,已經低調了整整十年。”
“這十年裏,他們在異人界幾乎銷聲匿跡,很多人都快忘了白山黑水之間還盤踞着這麼一個龐然大物。”
徐三扶了扶眼鏡,鏡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他們在這個時間點,突然讓一個從未在江湖上露過面的關門弟子,如此高調地前來參加羅天大醮,這意味着什麼?”
張楚嵐不是傻子,他瞬間就明白了徐三話裏的意思。
這意味着,關石花對她的這個弟子,有着絕對的信心!
信心他能在這龍虎山,在這天下異人匯聚的羅天大醮上,取得一個足以震動整個異人界的成績!
“這意味着……她認爲,這個張青和,有奪魁的實力。”張楚嵐的聲音有些幹澀。
“不是有實力。”徐三糾正道,“是在她看來,天師之位,已經是她弟子的囊中之物。”
“這次羅天大醮,如果對上他,你務必……多加小心。”
徐三的話,像是一盆冰水,從頭到腳澆在了張楚嵐的身上。
他之前考慮的對手,是小火神,是諸葛青,是風星潼,甚至是從未見過的王也。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半路殺出這麼一個背景和實力都深不可測的“仙二代”。
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瞬間籠罩了他的心頭。
這已經不是好戲了,這是地獄難度開局啊!
張楚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再次轉頭,朝着剛才那個方向望了過去。
他想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那個叫張青和的男人,那個被無數光環籠罩的,真正的天之驕子。
然而,視線所及之處,只剩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那一行穿着黑西裝,氣場獨特的人,連同那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張楚嵐怔怔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羅天大醮。
這四個字,在他的心中,忽然變得沉重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