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檀歸苑再下樓，襲尋越和孟嘉已經離開。
檀父原本還打算留人吃個午飯，被襲尋越以已經買好機票要準備離開而推脫了。
檀父自然把這一切歸咎於檀熹剛才對襲尋越的冒犯！
見檀歸苑下來，鼻孔裏嗆出一聲冷哼，“那個不懂規矩的東西呢？”
檀歸苑頓了頓，“關房間裏了，她說知道錯了。”
檀父：“把她的卡停兩個月！省得天天不消停！”
好在，襲尋越沒有拒絕他提出的交易，他們檀家拿着這一顆絕品玉衡丹也無處使。
那可是聖階！聖階前還有先天、後天兩個階段，再有天地玄黃四階，檀歸信年僅二十六歲到了玄階初期已經很不錯了，但只怕也最多止步天階，要是有機緣，還能展望一下後天。
反正這玉衡丹也用不上，不如趁早拿來換機緣！
“爲父打聽過了，這次天梵會不一般，有好幾個數年不出山的隱世大能都會出現！若能得幾句指點，或是混個眼熟，對你們幾個未來的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檀歸信、檀歸憐和盧承宇眼底都在閃爍光芒。
這一個名額可以帶三個人入場，檀歸苑沒有修煉天賦，自然而然就只有他們三人了。
盧承宇是盧家繼承人，當然也知道幾分這個天梵會的厲害之處，只是像他們這種偏選小家族，在溫城逞一逞威風還行，放在整個古武界根本不夠看。
沒想到檀家竟然還藏着一顆好東西能置換下來一個名額。
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盧承宇心裏想着，面上也堆起笑奉承，“還得是嶽父出馬！嶽父真是深思熟慮，運籌帷幄！”
檀父大笑，“我們老了，還是要給機會讓你們年輕人立起來！”
檀歸憐嬌俏地一手挽住檀父一手挽住檀母，跟檀母撒嬌，“媽，你聽聽爸爸這說的什麼話呀？你們才不老呢！”
……
檀歸苑站在一邊，沒有試圖融入。
*
樊市。
“少主，孟小姐，你們回來了！”襲家的傭人小跑着來接行李。
“祖母呢？”
“老祖宗在後頭的小園子裏曬太陽呢。”
襲尋越點點頭就往裏走去。
“師兄等等我，我也要去看師祖！”
……
這會的太陽不算烈，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頭發花白的老人就在涼亭前邊的花圃旁邊，叫人搬了一把藤椅，躺在上頭，一搖一晃的，身上還蓋着一張薄薄的毯子。
誰能想到，這裏這個與尋常老人一般無二的老太太，有多波瀾壯闊的一生。
幼年家道中落，吃百家飯長大。後來一手重建了已經落寞的襲家，教導襲姓子弟勤於修煉，還廣收弟子，古武界不少人都承過她的情，年輕時候就嗅覺敏銳，涉足酒店業，現在世界上最大的連鎖酒店就是她創立的，不管是在古武界還是在凡塵界，“襲夫人”的名號都如雷貫耳！
襲尋越心情有些低落。
這次出去沒想到會無功而返，而他的祖母……已經很老了。
華醫師說，他也只能保祖母在剩下的時間裏安安穩穩地度過。
可他不甘心。
“小越回來了？”襲婉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發現了他們，笑着坐起來，向他們招招手，“過來，讓祖母看看。”
孟嘉先跑過去，“師祖，你就想師兄不想我嗎？”
“哈哈哈哪能啊，都想都想。”
襲尋越搖搖頭，走過去，溫聲笑道：“你這丫頭，還跟我爭起寵來了？”
孟嘉哼哼唧唧的，開始跟襲婉清說他們這回出門在外邊遇到的新鮮事，襲婉清也一臉和藹地聽着。
說到溫城的檀家鬧出的養女擋災的佚事，孟嘉言語間都是一副看不上的模樣。
“檀……”襲婉清有片刻地恍惚。
襲尋越注意到了，“祖母，您怎麼了？”
襲婉清回過神，“啊，沒事。”
她不急不緩地說道，“檀家以前也風光過，只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了，古武界丹修少，這名額給就給了吧，也是該多給機會給年輕人，只是這種擋災換運之事……”她搖頭，“到底不是正統之道啊……若是她在……”
襲婉清的後半句話說得很輕，襲尋越和孟嘉都沒聽清。
“扶我起來走走。”襲婉清忽然說。
兩個年輕人連忙將她攙扶起來，就在這園子裏散步。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我這個老婆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了。”
“祖母……”
襲婉清拍拍襲尋越的手背，“先聽我說。”
“我這一輩子，也算活得痛快了。年少食不果腹的時候想着能多活一天就賺一天，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後來會發生那麼多事。”
“我不怕死。”襲婉清說，“活到現在，也算是夠本了，也就是還放心不下你們這些小輩。”
襲尋越趁機道，“祖母，我還年輕，還需要您常常指點我一二……”
襲婉清笑了笑，“祖母老了，再放心不下也得放手了，你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見襲尋越和孟嘉都苦着臉，襲婉清反而看得很開，“對我們玄門中人來說，生與死的界限哪有那麼分明，死也從來不可怕。而且，我甚至有些期待它到來。”
八十九歲，對於玄門來說，並不算長壽，但對襲婉清來說，已經足夠。
襲婉清忽然怔住，看着前方，她好像看見了小姐……
穿着黑色旗袍的女人亭亭站在哪兒，扶了扶禮帽，手裏的小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風，女人突然轉過身，發現了她，便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還向她招手：
“婉清回來了？快去把下午買的西瓜放井水裏浸着，這天兒要把我悶死了。”
畫面一轉，又好像回到她離開的那日。
十九歲的襲婉清眼中含淚，帶着哭腔問她：“小姐，我們還能再見嗎？”
她勾了勾襲婉清的鼻尖，笑得灑脫，“你還活着時大約是沒機會了。等你陽壽盡了，若我那時不在閉關，也許能去見你一面。”
……
她的時間快到了。所以，小姐來見她了嗎？
襲婉清鬆開襲尋越和孟嘉的手，步子微顫地向前走了兩步。
“祖母！”
“師祖！”
襲婉清卻恍若未聞，抬起手伸過去，喃喃喊着：“小姐……”
襲尋越不明所以，“祖母，你在看誰？”
襲婉清忽然流下淚來，念着：“你來看我了嗎？你是不是，來看我了？小姐……”
念完，她就一下子暈過去了。
“祖母！快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