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靜得嚇人。
那男人盯着姜小蠻,眼珠子爬滿紅血絲。
姜小蠻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嫌棄地拍了拍剛才碰到桌面的手心,從兜裏掏出一塊香噴噴的手帕,慢條斯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頭。
“看什麼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當泡踩。”
她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那副不可一世的嬌縱模樣,看得周圍人都直皺眉。
“我說大妹子,你也太霸道了。”
鄰座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婦女實在看不下去了,推了推眼鏡框,一臉正氣地指責。
“人家帶個孩子出門在外不容易,穿得破舊點怎麼了?那是勞動人民的本色!哪像你,年紀輕輕的一身資產階級小姐做派,欺負老實人算什麼本事?”
“就是!我看這姑娘就是欠教育!”
“太過分了,扔人家水杯裏就算了,還說人家偷孩子,這就不是人說的話!”
輿論的風向立刻倒向了他們。
那女人見狀,哭得更大聲了。
她把孩子緊緊摟在懷裏,身子一抽一抽的,那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大姐,您是個好人呐!俺們命苦啊,孩子病了急着去大城市看病,這才買了站票擠上來。俺知道俺們身上髒,遭人嫌,可……可也不能這麼糟踐人啊!”
女人一邊哭,一邊還要給那個戴眼鏡的大姐磕頭。
這一招以退爲進,直接把姜小蠻架在了火上烤。
那個男人也順勢抹了一把臉,裝出一副憨厚老實被逼急了的模樣。
“俺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俺惹不起,俺躲得起!”
說着,他伸手就要去拽那個蛇皮袋,給女人使了個眼色。
“孩兒他娘,咱走!咱換個地兒站着,不礙貴人的眼!”
想跑?
姜小蠻把玩着手裏的蘋果核,嘴角撇出冷笑。
剛才雷烈去堵門的時候,這倆貨就已經慌了。
現在想借着輿論跑路?
門兒都沒有。
“站住!”
姜小蠻把那塊擦過手的手帕團成一團,隨手往桌上一丟。
“誰讓你們走了?弄髒了我的空氣,賠償了嗎?”
這話一出,連那個幫腔的大姐都愣住了。
賠償?
弄髒空氣?
這簡直是無理取鬧到了極點!
“你……你這姑娘怎麼這麼不講理!”大姐氣得手都在抖。
那男人腳步一頓,轉過身來,眼裏閃過一道凶光。
但他掩飾得很好,只是把那張黝黑的臉憋得通紅,像是受了莫大的侮辱。
“你想咋樣?俺們窮,沒錢賠你!”
“沒錢?”
姜小蠻輕飄飄地掃了一眼那個還在哭嚎的孩子。
她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
“沒錢就把這孩子賠給我玩玩唄,正好我缺個解悶的。”
說着,她那雙纖細的手直接伸向了女人的懷裏。
“啊!你幹啥!搶孩子啦!”
女人尖叫一聲,死命護住孩子往後縮。
那個男人終於裝不下去了。
這要是讓這瘋娘們碰到孩子,露了餡,他們今天誰都別想走!
“臭娘們!給你臉了是吧!”
男人怒吼一聲,把手裏的蛇皮袋往地上一摔,掄起拳頭就朝姜小蠻臉上砸過來。
那一拳帶着風聲,力道極大。
周圍的人嚇得尖叫起來,那個戴眼鏡的大姐更是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
這嬌滴滴的小姑娘,怕是要被打毀容了!
然而。
預想中的慘叫聲並沒有響起。
只聽見“咔嚓”一聲脆響。
那是骨頭錯位的聲音。
姜小蠻站在原地,腳下連半寸都沒挪動。
她那只白皙纖細的手掌,輕輕鬆鬆地包住了男人那只粗糙的大拳頭。
就像是捏住了一塊軟豆腐。
“喲,勁兒挺大啊?”
姜小蠻笑眯眯地看着男人那張瞬間扭曲變形的臉。
“平時沒少用這手打老婆孩子吧?”
男人痛得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他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被鐵鉗子夾住了一樣,骨頭都要碎了。
他想抽回來,可對方的手紋絲不動。
這怎麼可能?
這看起來風一吹就倒的小娘們,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撒手!你給老子撒手!”
男人疼得齜牙咧嘴,抬腿就要踹姜小蠻的肚子。
這一腳要是踹實了,腸子都得斷。
夠狠。
姜小蠻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她手腕猛地往下一壓,順勢抬起膝蓋,狠狠地頂在了男人的小腹上。
“砰!”
一聲悶響。
男人連哼都沒哼一聲,眼珠子差點凸出來,整個人像只煮熟的大蝦一樣弓成了九十度。
姜小蠻嫌棄地鬆開手。
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幹嘔,半天爬不起來。
車廂裏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那個戴眼鏡的大姐手還沒從眼睛上放下來,透過指縫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傻了。
這……這還是剛才那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嗎?
這簡直就是個女煞星啊!
“當家的!”
那女人見男人被打倒,嚇得臉都白了,抱着孩子就要往人堆裏鑽。
“跑什麼?”
姜小蠻拍了拍褲腿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步跨過去,直接擋在了女人面前。
“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麼這會兒成啞巴了?”
女人哆嗦着往後退,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
“你……你別過來!殺人啦!解放軍殺人啦!”
她扯着嗓子嚎,企圖引起混亂。
可這會兒誰還敢上前?
剛才那男人看着也是個練家子,都被一招放倒了,誰也不想觸這個黴頭。
姜小蠻沒理會她的叫喚。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孩子身上。
孩子還在昏睡,剛才這麼大的動靜都沒醒,顯然是被喂了藥。
“把孩子給我。”
姜小蠻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
“不給!這是俺親生的!憑啥給你!”
女人死死抱着孩子,指甲都陷進了孩子的肉裏。
“親生的?”
姜小蠻冷笑一聲。
她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包裹孩子的那個破棉被的一角。
用力一扯。
“刺啦——”
那層髒兮兮的破棉絮直接被扯了下來。
露出了裏面的真容。
原本看着像個土疙瘩似的孩子,裏面竟然穿着一件紅色的羊絨小毛衣。
那毛衣質地柔軟,針腳細密,一看就是百貨大樓裏賣的高檔貨。
更扎眼的是。
孩子那只露在外面的胖乎乎的小手腕上,還戴着一對精致的長命鎖銀鐲子。
那銀鐲子被打磨得鋥亮,上面還掛着兩個小鈴鐺。
這一身行頭,少說也得幾十塊錢。
再加上那對銀鐲子。
這哪裏是窮得買不起坐票的鄉下人能穿得起的?
“喲。”
姜小蠻拎着那塊破棉被,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臉色慘白的女人。
“你們家挺富裕啊?大人穿補丁,孩子穿羊絨?這鐲子怕是得頂你們這身行頭十倍吧?”
“這……”
女人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解釋。
“這……這是俺娘家給的……俺娘家有錢……”
“編,接着編。”
姜小蠻把那塊破布往地上一扔。
“你剛才不是說去大城市看病嗎?這孩子身上一點藥味都沒有,倒是這嘴裏……”
她突然伸手捏住了孩子的下巴,迫使孩子的嘴微微張開。
一股淡淡的甜腥味飄了出來。
“這味道,跟我剛才聞到的一模一樣。”
姜小蠻鬆開手,目光一冷。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這是什麼?”
周圍的乘客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
大家都不傻。
剛才被這女人的眼淚給蒙蔽了,現在看着那孩子身上的穿戴,再看看這對夫妻那副窮酸樣,怎麼看怎麼違和。
“這孩子……看着真不像他們生的。”
“就是啊,誰家窮得買不起票,給孩子穿這麼好?”
“還有那味兒……該不會真是迷藥吧?”
議論聲再次響起。
但這回,矛頭全都對準了那對夫妻。
女人徹底慌了。
她眼神閃爍,突然把手伸進懷裏,似乎想要掏什麼東西。
“想銷毀證據?”
姜小蠻眼神一冷。
她抬起腳,猛地踹翻了面前的小桌板。
“哐當!”
鐵皮桌板翻飛出去,好死不死地砸在了女人的膝蓋上。
“哎喲!”
女人慘叫一聲,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懷裏的孩子滾落到一旁的座位上。
而從她的懷裏,掉出了一個小紙包。
紙包落地散開。
白色的粉末撒了一地。
姜小蠻一腳踩在那些粉末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那個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女人。
“這就是你給孩子喝的‘糖水’?”
她彎下腰,用手指沾了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聞了聞。
“阿托品混着安眠藥,這一包下去,大象都得睡三天。”
姜小蠻的聲音不大,卻像錘子砸在每個人心口。
“我的天!真是人販子!”
那個戴眼鏡的大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臉都白了。
“這……這也太缺德了!”
“打死他們!打死這幫喪盡天良的玩意兒!”
群情激憤。
剛才還指責姜小蠻的人,這會兒恨不得沖上來把這兩人撕了。
地上的男人緩過勁來了。
他看着周圍那一張張憤怒的臉,知道今天算是栽了。
如果不拼一把,這就是死路一條。
他的眼神變得陰狠毒辣。
手悄悄摸向了後腰。
那裏藏着一把磨得尖尖的改錐。
這是他們道上混的,用來防身的最後手段。
姜小蠻正背對着他,低頭檢查那個孩子的狀況。
雷烈還在車廂連接處堵着門,離這裏至少有三四米遠,中間還隔着好幾個驚慌失措的乘客。
機會只有一次。
只要挾持了這個臭娘們,那個當兵的就不敢亂動!
男人咬着牙,忍着腹部的劇痛,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
“去死吧!”
他嘶吼着,手裏的改錐泛着寒光,直奔姜小蠻的後腰扎去。
距離太近了。
不到一米。
周圍的人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
雷烈在那一瞬間回過頭。
他眼睛猛地一縮。
“小心!”
他大吼一聲,身體像獵豹一樣沖了出去。
但這三米的距離,在這一刻顯得如此漫長。
改錐的尖端,已經觸碰到了姜小蠻衣服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