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先生。”
沈知禾突然開了口。
戰霆舟的羞辱,顧淮安的玩笑,她都當沒聽見。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的反應,是她唯一的破局點!
她挺直脊背,漆黑的眸子直視着顧淮安。
“看你方才的表情,似乎認識這枚袖扣?”
戰霆舟聞言,發出一聲嘲諷的冷哼,攥着袖扣的手收得更緊了。
“能有什麼來路?”他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刮過沈知禾的臉,“一個瘋子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破爛,也值得你們這麼大驚小怪?”
沈知禾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顧淮安,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沒有哀求,沒有示弱。
她的目光太過直接,太過灼人。
顧淮安不自覺地就挺直了腰板,仿佛正在接受一位上級領導的盤問。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神復雜到了極點。
他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戰霆舟,又看了一眼目光灼灼的沈知禾,心裏叫苦不迭。
這叫什麼事兒啊!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可這女人的眼神,讓他根本說不出謊話。
“這個……”
他清了清嗓子,斟酌着用詞。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枚袖扣……應該是我們家祖傳的物件。”
“袖扣背面,刻着我們家的家徽,我印象很深。”
沈知禾緊繃的嘴角,終於有了微不可查的鬆動。
她追問:“你確定?”
“轟!”
戰霆舟的臉色,在這一瞬間,徹底黑成了鍋底!
他死死地盯着那個胳膊肘往外拐的顧淮安,眼神陰鷙得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顧淮安,你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巷子裏的空氣都像是被凍住了,顧淮安脖子一涼,下意識地縮了回去。
他太清楚戰霆舟這副樣子,是真動了火,下一秒就能把人骨頭給拆了。
心裏直罵娘,這事兒邪門就邪門在,它偏偏像是真的!
他頂着那能殺人的目光,腳底下悄悄退了半步,嘴裏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
“可……可這確實是我們家的東西啊……”
他這聲音不大,剛好夠旁邊幾個人聽見。
沈知禾冷不丁地笑了一聲。
“戰參贊。”
“現在,還要說這是我從哪個垃圾堆裏撿來的破爛嗎?”
她往前一步,將身後三個嚇得瑟瑟發抖,卻又努力挺直小身板的孩子攏得更緊。
“還是說,貴人多忘事,連自己做過什麼,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你!”
戰霆舟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
如果說之前是憤怒,那現在,就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這個女人,這個瘋子!
她不但污蔑他,還敢用這種肮髒的語氣跟他說話!
她怎麼敢的?!
“哎哎哎!”
顧淮安一看這架勢要糟,連忙一個箭步沖上前,張開雙臂,硬生生隔在了兩人中間。
“老戰,老戰!你先別急!有話好好說!”
一邊是十幾年的過命兄弟,一邊是……可能是兄弟的親骨肉和……孩兒他娘?
這叫什麼事兒啊!
顧淮安急得滿頭大汗,一把推了推鼻梁上快要滑下來的眼鏡,聲音也不自覺地放輕了。
“這枚袖扣……我確實認識。”
一句話,再次把所有人的目光都拽到了他身上。
三個孩子仰着髒兮兮的小臉,大豆兒的眼睛裏是緊張,二豆兒和三豆兒的眼睛裏,則是一種近乎祈求的期待。
沈知禾的脊背挺得像一杆槍,眼神銳利如刀,死死地鎖着他。
而他身後,戰霆舟的目光幾乎已經化爲實質。
顧淮安覺得自己的後背都溼透了。
“大概……是五年前,你最後一次出任務回來。”
他的目光轉向身後的戰霆舟,每一個字都說得異常清晰。
“你重傷被直接送進軍區總院,你那身軍裝,我們去收的,上面全是血,右邊袖子……空蕩蕩的,袖扣早就不知道掉哪兒了。”
戰霆舟的瞳孔一縮。
顧淮安像是沒看見,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
“當時你昏迷了整整三天,醒來後……醫生說你大腦受過震蕩,確實……有些記憶缺失。”
“轟!”
這句話像是一道驚雷,在戰霆舟的腦子裏炸開!
沈知禾的嘴角,終於勾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現在,戰參贊信了,還是不信?”
戰霆舟死死攥着那枚袖扣。
冰冷的金屬邊緣,已經深深地陷進了掌心,刺得血肉生疼,可他卻感覺不到。
他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重傷,昏迷,記憶缺失……
遺失的袖扣……
眼前這個女人,還有那三個孩子……
尤其是那個大一點的男孩,那張臉,那股子倔勁兒……
不可能!
這絕對不可能!
他的目光在三個孩子和沈知禾之間瘋狂掃視,胸口劇烈地起伏着。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荒謬絕倫,可顧淮安的話,卻像一把鑰匙,正在撬開一道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門!
“就算……”
“就算這枚袖扣是我的,也不能證明任何事!”
他抬頭,目光像是要將沈知禾整個人都洞穿。
“沈知禾,你處心積慮搞出這麼多事。”
“你到底,想要什麼?”
要什麼?
這個問題,簡直可笑。
沈知禾將三個瑟瑟發抖,卻依舊努力學着她挺直腰板的孩子往身後又攏了攏。
“我說過了。”
“我兒子頭部有創傷,需要進口抗生素。醫院說,這藥得有部級批文才能用。”
她頓了頓,抬起的眼眸裏,那淬火般的光芒愈發銳利,幾乎要將戰霆舟的僞裝寸寸剝開。
“至於其他的……”
“等我兒子的傷好了,我們再慢慢算。”
戰霆舟的胸口像是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劇烈起伏着。
怎麼可能?
軍區總院的專家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他的身體……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那是他心底最深、最不堪的傷疤!
這個女人,絕對是在撒謊!
可……顧淮安的話,大豆兒那張臉,還有這枚該死的袖扣……
“沈知禾。”
他從牙縫裏擠出她的名字,聲音低沉沙啞。
“你以爲,就憑一枚袖扣,就能證明什麼?”
他向前踏出一步!
高大挺拔的身軀帶着一股軍人特有的壓迫感,將沈知禾和她身後的三個孩子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
“我最後說一次。帶着你的孩子,立刻從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