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像瘴氣的舌頭，舔舐着黑水河谷東岸的腐林。
林野踩進泥沼時，靴子發出令人不快的“噗嗤”聲——這雙靴子是胡老頭用獸皮和藤條臨時綁的，防水性能約等於沒有。腐林的地面永遠處於半腐爛狀態，落葉堆積了不知多少年，底下是發黑的泥漿，偶爾有氣泡冒出，炸開時散發出一股甜膩的腐臭味。
“注意腳下。”胡老頭走在前面，缺指的手拄着一根削尖的竹竿，每走幾步就戳戳地面，“這片林子叫‘爛腸沼’，地下有暗河，表面看着結實，一腳踩空能陷到腰。六十年前有夥獵戶在這兒集體失蹤，三個月後才找到——都泡脹了，腸子被沼氣壓得從嘴裏吐出來，所以叫這名。”
林野胃裏一陣翻騰。他肩上的傀儡007倒是很興奮，殘缺的木腦袋轉來轉去，畫出來的眼睛閃着好奇的光。
“爛腸沼！好名字！”傀儡用尖銳的聲音說，“墨翟當年在這兒做過實驗，想用沼氣驅動機關獸，結果沼氣濃度沒控好，炸了，把半個林子點着了。燒了三天三夜，現在這些腐木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墨翟還幹過這種事？”林野問。
“那老混蛋幹過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傀儡007說，“他認爲‘錯誤是創新的燃料’，所以故意制造各種事故來觀察後果。爛腸沼實驗算溫和的，有一次他試圖把地脈能量直接導入凡人身體，想制造‘人工靈根’，結果……”
“結果怎樣？”
“結果那凡人炸了，像灌太多氣的氣球。”傀儡語氣平淡，“血肉碎塊濺得滿牆都是，墨翟蹲在牆角研究了三時辰，最後得出結論：‘經脈結構不兼容，需要預先改造’。然後他就去抓下一個實驗體了。”
林野和胡老頭同時沉默。
“所以墨翟……不是什麼好人？”林野猶豫着問。
“好壞是你們人類的狹隘概念。”傀儡說，“在墨翟眼裏，只有‘有效’和‘無效’。爲了驗證一個理論，死幾個人算什麼？末法時代每天死的人還少嗎？”
它頓了頓，補充道：“當然，他對自己人也狠。我就是被他親手拆了七次又重組了七次，每次都說‘這次應該能穩定了’，結果還是現在這副鬼樣子。”
林野突然有點同情這個話癆傀儡了。
三人——如果傀儡算人的話——在腐林裏艱難前行。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降到不足十丈。周圍的樹木呈現出病態的形態：樹幹扭曲，樹皮脫落，露出裏面發黑的木質。樹枝上掛着一種暗綠色的藤蔓，藤蔓表面有黏液，觸碰時會輕微收縮，像活物。
“瘴氣藤。”胡老頭用竹竿撥開擋路的藤蔓，“會分泌麻痹性毒素，碰多了手腳會不聽使喚。繞開走。”
他們繞了一大圈，但藤蔓仿佛有意識般，從四面八方蔓延過來，漸漸形成包圍之勢。林野注意到，這些藤蔓的移動很有規律：不是盲目生長，而是像觸手一樣，朝着他們所在的位置緩慢合攏。
“不對勁。”他停下腳步，“它們在主動包圍我們。”
“腐林裏的植物大多半妖化了。”胡老頭臉色凝重，“靠捕食小動物甚至誤入的活人補充養分。瘴氣藤的根系連成一片，相當於一個低級的群體意識。”
話音剛落，一根藤蔓突然從側面彈射而出，直撲林野面門！
林野下意識後退，但腳下是鬆軟的腐泥，動作慢了半拍。藤蔓纏上他的左臂，表面的黏液立刻滲進衣袖，皮膚傳來灼熱的刺痛感。
“別動！”胡老頭揮刀斬斷藤蔓。斷口處噴出暗綠色的汁液，濺在地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
但更多的藤蔓涌了上來。幾十條、上百條，從樹木後、從地面下、從霧氣深處探出，像一張逐漸收緊的網。
林野想用系統，但BUG能量還是0——昨天透支後，24小時內無法自然恢復。胡老頭的短刀揮舞得密不透風，斬斷一根又一根藤蔓，但藤蔓無窮無盡，而且被斬斷後，斷口處會快速再生，長出新的分支。
“這樣下去耗不過它們！”老頭喘着粗氣，“藤蔓的母體在地下，不找到母體，砍多少都沒用！”
“母體在哪兒？”林野環顧四周。霧氣彌漫，根本看不清。
肩上的傀儡007突然開口：“左邊，三十步，那棵最大的枯樹下面。樹幹是中空的，母體藏在裏面。”
“你怎麼知道？”
“熱感應——雖然老子的傳感器壞了八成，但基礎的生物熱量掃描還能用。”傀儡說，“那棵樹下面的熱源比其他地方高至少三度，而且有規律脈動，像心髒。”
林野看向左邊。霧中確實有一棵格外粗壯的枯樹，樹幹要三人合抱，樹皮完全脫落，表面布滿蜂窩狀的孔洞。
“得毀掉母體。”胡老頭說，“但藤蔓不會讓我們靠近。”
“讓我試試。”林野盯着那棵枯樹，大腦飛速運轉。BUG能量不能用，但他還有靈力——雖然稀薄，但經過固本丹強化經脈後，至少能運轉了。
他打開系統編輯器。三個基礎指令都用不了，但昨天記錄的新復合指令【靈晶轉化（微量）】還在。消耗最低只要0.2點，但他連0.1點都沒有。
除非……
“007，系統有沒有‘借貸’功能？”林野問，“先預支一點能量，之後加倍還？”
“有啊。”傀儡說，“墨翟設計了一個‘高利貸模塊’，叫‘未來能量折現’。但利息高得嚇人：借1點，24小時後還2點；如果還不上，系統會強制抽取你的生命力抵扣，抽幹爲止。”
“……當我沒問。”
“不過，”傀儡話鋒一轉，“你可以用‘實物抵押’。”
“抵押什麼？我除了這身破衣服什麼都沒有。”
“抵押‘未來的勞動成果’。”傀儡解釋道，“系統允許你抵押一次‘未來成功編寫並記錄的新指令’。比如你承諾在24小時內編寫並記錄第二個復合指令，系統可以預支1點能量作爲‘研究經費’。但如果失敗，抵押物會被系統沒收——也就是你永遠失去編寫那個指令的潛力。”
賭注很大。
但眼前的危機更大。藤蔓已經把他們包圍在直徑不足三丈的圈子裏，胡老頭揮刀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汗水混着藤蔓的汁液流進眼睛，讓他不得不頻繁眨眼。
“抵押！”林野咬牙。
系統界面彈出契約：
【抵押協議：宿主林野以‘未來24小時內成功編寫並記錄的第二個復合指令’作爲抵押，向系統借貸1點BUG能量。】
【若成功：借貸自動清償，無額外代價。】
【若失敗：抵押物沒收，宿主將永久失去編寫該類型復合指令的潛力。】
【是否接受？是/否】
是！
玉簡微熱。
BUG能量欄跳動：0 → 1。
只有1點，必須精打細算。
林野盯着三十步外的枯樹。距離太遠，【靈晶轉化】的有效範圍最多五步。他需要把什麼東西送到母體附近，然後遠程觸發。
什麼東西？
他看向地上被斬斷的藤蔓碎段。其中一截約半尺長，斷口還在滲汁液。
有了。
林野撿起那截藤蔓，快速設置【靈晶轉化】指令。目標：藤蔓碎段，轉化屬性：火屬性（陽火），持續時間：5秒，強度：30%，範圍：僅目標。消耗預估：0.3點。
他把藤蔓碎段綁在一根細竹竿上，做成簡易的“標槍”。
“胡老，掩護我！”
胡老頭會意，短刀揮舞得更猛，硬是在藤蔓包圍圈上撕開一道口子。林野抓住機會，用盡全力將竹竿投向枯樹！
竹竿在空中劃過弧線。準頭很差，但幸運的是，藤蔓母體似乎感覺到了威脅，幾條粗壯的藤蔓從枯樹周圍升起，主動抽向竹竿——正好在半空中擊中。
就是現在！
林野在心中確認觸發。
玉簡滾燙。
那截綁在竹竿上的藤蔓碎段，在接觸母體藤蔓的瞬間，爆發出耀眼的紅光！
不是火焰，而是純粹的、高溫的陽火能量。藤蔓本質屬木，又長期生長在陰溼環境，最怕陽火。紅光所過之處，母體藤蔓像被潑了滾油，瞬間焦黑、蜷縮、冒出濃煙。
枯樹內部傳來尖利的嘶鳴——不是聲音，是直接作用在精神層面的痛苦尖叫。所有包圍他們的藤蔓同時僵住，然後瘋狂地向枯樹方向收縮，像受傷的觸手。
“跑！”胡老頭拉起林野，趁藤蔓混亂的間隙，沖出了包圍圈。
三人一路狂奔，直到徹底遠離那片區域，才敢停下喘氣。
林野癱坐在一棵相對健康的樹下，渾身溼透，不知是汗水還是霧氣。系統界面彈出提示：
【抵押協議進行中：剩餘時間23小時47分】
【請宿主在時限內成功編寫並記錄第二個復合指令】
還有將近一天時間。但問題是——怎麼編？
他看向傀儡007：“第二個復合指令的線索是什麼？”
“沒有固定線索。”傀儡坐在他旁邊，用殘缺的手臂撓了撓木腦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復合指令的本質，是把基礎指令以‘反常識’的方式組合。你第一個指令是【材質誤判】+【靈力反轉】，思路是‘先改變物質形態，再改變能量性質’。那第二個，你可以試試……”
它想了想：“【召喚定位偏移】+【材質誤判】？”
林野皺眉：“召喚偏移必須配合召喚技能，我現在只有【蛛絲纏繞術（殘缺）】。”
“那就用啊。”傀儡說，“你那個破爛召喚術，效果是隨機召喚毒蜘蛛。如果配合【召喚定位偏移】，你可以控制蜘蛛出現的位置。如果再疊加【材質誤判】……比如讓蜘蛛暫時‘以爲’自己是石頭，或者讓環境‘以爲’蜘蛛是環境的一部分……”
林野眼睛亮了。
隱身？僞裝？
“但【召喚定位偏移】要8點能量，我只有借來的1點，剛才用掉0.3，只剩0.7了。”
“調參數，調到最低。”傀儡說，“只偏移一寸距離，持續時間0.1秒，範圍只影響一只蜘蛛。這樣消耗能降到0.5點左右。至於【材質誤判】，也調到最低，只讓蜘蛛的外殼暫時呈現石頭的顏色和紋理，不改變實質，消耗0.2點應該夠。”
加起來0.7點，正好。
理論可行。
但需要測試對象。
林野環顧四周。腐林裏最多的就是各種昆蟲：拳頭大的甲蟲、拖着長尾的蜈蚣、還有在腐葉間穿梭的百足蟲。但這些都是活物，用蜘蛛攻擊它們……好像沒什麼意義。
就在這時，胡老頭突然壓低聲音：“有東西靠近。”
三人立刻噤聲，躲到樹後。
霧氣中，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不是人。腳步落地很重，間隔均勻，每一步都讓地面微微震顫。伴隨腳步聲的，還有粗重的喘息聲，像破風箱在拉。
透過霧氣，林野隱約看見一個龐大的輪廓。
高約一丈，四肢着地，背部隆起，拖着一條粗壯的尾巴。輪廓在霧中緩慢移動，不時低頭嗅探地面，似乎在尋找什麼。
“腐沼蜥。”胡老頭聲音發緊，“二階上位妖獸，皮糙肉厚，舌頭能彈射三丈遠，沾上就中毒。通常獨居，領地意識極強。我們闖進它的地盤了。”
腐沼蜥似乎聞到了他們的氣味，轉向他們藏身的方向，發出一聲低吼。吼聲沉悶，像滾雷。
“不能硬拼。”林野快速說，“胡老，引開它注意力。007，幫我計算最佳施法參數。我試一下新指令組合。”
“你瘋了？還沒測試過！”傀儡說。
“沒時間測試了。”
胡老頭已經沖了出去。他沒有直接攻擊，而是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用力擲向腐沼蜥左側的沼澤。石頭落水發出“撲通”聲，腐沼蜥立刻轉頭，粗壯的尾巴橫掃過去，濺起大片泥漿。
趁這機會，林野迅速設置指令。
首先，【蛛絲纏繞術（殘缺）】——雖然不靠譜，但現在是唯一可用的召喚技能。
然後疊加【召喚定位偏移】：目標：即將召喚的蜘蛛，偏移距離：向左偏移三寸（避開腐沼蜥的正面），偏移方向：固定，持續時間：0.2秒（比召喚稍早觸發）。參數調到最低，消耗預估：0.4點。
再疊加【材質誤判】：目標：同一只蜘蛛，誤判材質：“沼澤泥漿（顏色和紋理）”，持續時間：3秒（覆蓋召喚後的關鍵期），範圍：僅外殼視覺特性。消耗預估：0.2點。
總消耗：0.6點（召喚術本身不消耗BUG能量，只耗靈力）。
靈力他還有一點，夠用一次。
設置完成，林野鎖定腐沼蜥的眼睛——那是相對脆弱的部位。
“胡老，退！”
胡老頭一個翻滾避開腐沼蜥的爪子，退到安全距離。林野深吸一口氣，確認施放。
玉簡劇烈發熱！
他感覺體內本就稀薄的靈力被瞬間抽走大半，經脈傳來熟悉的刺痛感。與此同時，腐沼蜥左眼前方三寸處的空氣，裂開一個拳頭大的黑洞。
一只通體紫黑、背有骷髏花紋的蜘蛛爬了出來——又是骷髏紋毒蛛。
蜘蛛出現的瞬間，身體表面泛起一層水波般的漣漪，顏色從紫黑迅速變成沼澤泥漿的暗褐色，連花紋都模糊了。它就像一滴泥漿，混在環境中幾乎看不見。
腐沼蜥顯然沒注意到這個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小東西。它正盯着胡老頭，張開大嘴，準備噴射毒液。
就在這時，僞裝成泥漿的蜘蛛，彈跳起來，精準地落在腐沼蜥的左眼上！
毒牙刺入！
“嘶——！”腐沼蜥發出痛苦的嘶吼，瘋狂甩頭。蜘蛛被甩飛出去，但在那之前，毒液已經注入。
腐沼蜥的左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發黑、然後“噗”地一聲爆開，流出腥臭的膿血。它痛苦地在沼澤裏打滾，尾巴胡亂抽打，濺起漫天泥漿。
“跑！”林野拉起胡老頭，三人趁亂逃離。
跑出至少二裏地，直到完全聽不見腐沼蜥的怒吼，三人才停下。
林野癱軟在地，大口喘氣。剛才那一系列操作，對他的精神和靈力都是巨大消耗。系統界面彈出提示：
【成功編寫並執行自定義復合指令（召喚定位偏移+材質誤判）】
【是否記錄爲預設方案？是/否】
【請爲新指令命名：__________】
成功了！
林野激動地命名：【僞裝召喚（基礎）】。
新指令出現在編輯器裏，圖標是一只半透明的蜘蛛。消耗顯示：0.6點（可調整參數）。
【抵押協議完成】
【借貸已清償】
【BUG能量餘額：0.4點（1點借貸-0.6點消耗+自然恢復微量）】
抵押物保住了，還多了一個新技能。
雖然【僞裝召喚】目前只能配合不靠譜的蜘蛛召喚術，而且僞裝效果很初級，但至少證明思路可行——用BUG改變召喚物的出現位置和外觀，可以打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幹得不錯。”傀儡007難得正經地誇獎，“雖然操作粗糙得像狗啃的，但臨場應變能力還行。你開始有點‘錯誤制造者’的樣子了。”
胡老頭檢查林野的狀態：“靈力透支了，經脈有沒有受傷？”
“還好，固本丹的效果還在。”林野感覺了一下，“就是虛得厲害，像三天沒吃飯。”
實際上他們確實一天多沒正經進食了，野果和魚幹提供的能量有限。
“得找點高熱量的東西。”胡老頭環顧四周，“腐林裏有一種‘地薯’，長在腐爛的樹根下面，澱粉含量高，烤熟了能吃。但挖的時候要小心，地薯周圍常有‘屍蟲’寄生。”
“屍蟲？”
“吃腐肉長大的甲蟲，有劇毒，被咬一口會全身潰爛。”老頭說，“不過屍蟲怕煙，用溼柴生煙能熏走它們。”
他們在附近找了片相對幹燥的空地，生了一小堆火，特意加了些溼苔蘚，制造濃煙。胡老頭用竹竿在幾棵枯樹根部探挖，果然找到了地薯——拳頭大小，表皮暗紅，挖出來時有乳白色的汁液滲出，散發一股土腥味。
挖了七八個，用泥巴裹了，扔進火堆裏烤。等待的時候，林野研究系統新解鎖的【僞裝召喚】指令。
這個指令有詳細的參數面板：
· 召喚物偏移距離：0-10丈（目前最大3尺）
· 偏移方向：固定/隨機/指向目標
· 僞裝類型：環境色/指定材質/光學扭曲
· 僞裝持續時間：1-10秒
· 僞裝強度：10%-100%
強度越高，僞裝越逼真，但消耗也越大。而且僞裝只是“視覺層面”，不改變召喚物的實質屬性、氣味、聲音。也就是說，如果遇到靠嗅覺或聽覺捕獵的妖獸，僞裝效果會大打折扣。
“慢慢來。”傀儡007說，“你才剛入門。等以後解鎖更多基礎指令，組合出的復合指令會越來越離譜。墨翟當年用七個基礎指令，組合出了一個‘局部時間倒流’的BUG，雖然只能倒流0.3秒，而且失敗率99%，但理論上可行。”
時間倒流……林野無法想象那需要多復雜的編碼。
地薯烤好了，剝開焦黑的泥殼，裏面是淡黃色的薯肉，吃起來像板栗，但帶着一股淡淡的苦味。至少能填飽肚子。
三人正吃着，林野突然感覺懷裏的玉簡輕微震動。
不是發熱，是震動，像手機來電。
他掏出玉簡，裂紋深處，金光正在有規律地閃爍：三短、三長、三短。
“摩爾斯電碼？”林野愣住。這個世界怎麼會有摩爾斯電碼？
“是墨家的緊急通訊頻段。”傀儡007跳過來，“三短三長三短，代表‘SOS’，求救信號。但墨家早在三百年前就覆滅了，哪來的……”
它的聲音突然卡住。
因爲玉簡表面，浮現出一行扭曲的字：
【坐標：東經xxx.xxx，北緯xxx.xxx（墜龍澗邊緣）】
【身份：墨家第三十六代傳人·墨子（殘魂）】
【狀態：瀕臨消散，工坊封印即將破裂】
【請求支援：至少一名墨家傳人或道標宿主】
【警告：封印內封存着‘禁忌實驗體·柒號’，若逃脫，後果不堪設想】
墨子？
墨家第三十六代钜子，胡老頭的師父？
胡老頭看到這行字，整個人僵住了。缺指的手顫抖着接過玉簡，嘴唇哆嗦：“師父……還活着？不，是殘魂……工坊封印……禁忌實驗體……”
他猛地抬頭，看向東方：“墜龍澗！師父的工坊就在那裏！我們必須去！”
“但那是清洗派清除者搜索的區域。”林野提醒，“而且封印要破裂了，裏面還有危險的東西……”
“那也得去！”胡老頭眼睛通紅，“師父對我有救命之恩、授業之恩。就算他只剩一縷殘魂，我也得去！”
傀儡007沉默了幾秒，然後說：“墨子那老混蛋，死了都不讓人省心。但他既然發出求救信號，說明情況確實危急。禁忌實驗體柒號……我記得那個項目。”
“是什麼？”林野問。
“墨翟晚年最瘋狂的實驗之一。”傀儡語氣凝重，“他想制造一個‘完美容器’，能兼容所有屬性的靈力，甚至能承載‘道標’系統的完整版。實驗體柒號是第七個，也是唯一存活下來的。但它在完成前就暴走了，殺死了實驗室裏所有研究員，墨翟不得已把它封印在墜龍澗工坊的最底層。”
“暴走的原因？”
“不知道，實驗數據被墨翟銷毀了。”傀儡說，“只知道柒號具有‘吞噬進化’的特性，能吸收接觸到的任何能量和物質來強化自身。如果讓它逃出來，以現在末法時代的脆弱生態……”
它沒說完，但意思很明白：那會是災難。
玉簡上的字開始閃爍，變得不穩定，最後消失。金光也黯淡下去。
通訊中斷了。
胡老頭握緊玉簡，眼神堅定：“林野，我知道這很危險，你可以不去。但我必須去。”
林野看着老頭缺指的手，看着那雙渾濁但此刻燃燒着火焰的眼睛。
他想起了藏經閣裏那個醉醺醺的看門老頭，想起了安全屋裏傳授墨家知識的師父，想起了這一路逃亡中始終擋在前面的身影。
“一起去。”林野說，“沒有你，我早死十次了。”
傀儡007嘆氣：“好吧好吧，送死小隊集結完畢。不過先說好，要是情況不對，老子第一個跑路——雖然跑不了多遠，但至少得試試。”
計劃確定：前往墜龍澗，尋找墨子工坊，加固封印，或者……處理掉那個實驗體。
但在此之前，他們需要更多準備。
食物、水、武器、還有——林野看向系統界面——至少再掌握一個實用的復合指令。
霧漸漸散了。
腐林的深處，傳來腐沼蜥隱約的哀嚎，還有更多未知的聲音。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五十裏外。
穿着純白長袍的清除者癸亥，正站在林野制造的假靈脈節點前。他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地面上的陰氣殘留，放到面具下的鼻前輕嗅。
“人造的。”他低聲自語，“雖然模仿得很像自然泄露，但能量轉化率太高，太‘幹淨’了。有人在故意制造幹擾。”
他站起身，水晶羅盤在掌心旋轉。羅盤上的細針不再指向固定的紅點，而是在整個東北區域不規則地顫動。
“目標學會了隱藏。”癸亥的聲音毫無波瀾，“但越是隱藏，暴露的信息越多。”
他從懷中取出一枚純白的玉簡，貼在眉心。玉簡亮起，向遙遠的某個坐標發送信息：
【目標已具備初步反偵察意識，正在向墜龍澗方向移動。請求授權啓動‘廣域掃描’協議，覆蓋半徑一百裏。】
片刻後，玉簡傳回回復：
【授權通過。能源配額：丙級。時限：十二時辰。警告：避免與本土勢力發生沖突。】
癸亥收起玉簡，雙手在胸前結印。純白的靈力從體內涌出，在空中凝聚成數百個細小的符文。符文旋轉、組合，最終形成一個直徑三丈的復雜法陣。
法陣中央，一只巨大的、純粹由光構成的眼睛緩緩睜開。
眼睛沒有瞳孔，只有無數細密的數據流在眼眶中滾動。
它看向東方。
看向林野三人所在的方向。
然後，掃視整片荒野。
狩獵，進入了新的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