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怎麼可能。
在他眼裏,她不過是個不守本分、影響工作、需要被時時敲打的下屬。僅此而已。
辦公室裏的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顧敘白已經重新埋首於文件,仿佛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擺設。
“知道了。”江語從牙縫裏擠出這三個字,聲音幹澀。她沒再看他,轉身快步離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回到護士站,林舟還等在那兒,見她回來,立刻迎了上來,臉上帶着擔憂:“江語姐,你沒事吧?我表哥他......是不是對你太凶了?”
江語勉強笑了笑,搖頭:“沒有,工作上的事。”
她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看到那捧嬌豔欲滴的香檳玫瑰,只覺得刺眼。她拿起花,毫不猶豫地走向了茶水間的垃圾桶。
“哎,江語姐,你幹嘛!”林舟連忙跟過去,一把按住她的手,“這花不喜歡嗎?不喜歡我明天換一種送你,別扔啊。”
江語停下動作,看着他那張充滿陽光和不解的臉,心裏一陣疲憊。
她輕聲說:“林舟,謝謝你的花,很漂亮。但是我不能收。”
“爲什麼啊?”林舟皺起眉,“我送我喜歡的人花,天經地義啊。”
“你別這樣。”江--語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懇求,“這裏是醫院,我不想因爲私事影響工作,也不想被別人在背後議論。”
林舟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副主任辦公室的方向,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撇了撇嘴,語氣裏滿是不服氣。
“就因爲我表哥說了幾句?他憑什麼管這麼寬啊!追你是我的事,跟你工作有什麼關系?”
他話音剛落,一個冷冷的聲音就在他們身後響起。
“因爲這裏是我的科室。”
顧敘白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就站在他們身後。他手裏拿着一個空水杯,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林舟。
林舟被他看得一哆嗦,但還是梗着脖子反駁:“表哥,你這也太不講理了!我就是來送個花,怎麼就影響你的科室了?你是不是對江語姐有偏見啊?”
“偏見?”顧敘白嗤笑一聲,他走近兩步,身上的壓迫感讓林舟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我只是提醒你,”顧敘白把水杯重重放在飲水機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江語心頭一跳,“這裏不是你的遊樂場,江護士也不是陪你玩遊戲的對象。”
他轉頭看向江語,那眼神裏的警告意味毫不掩飾。
“別把醫院搞得烏煙瘴氣。”
江語的臉瞬間血色盡褪。
烏煙瘴氣。
他竟然用這個詞來形容她。
林舟徹底火了,他一把將江語護在身後,像一只被惹怒的幼獅,對着顧敘白吼道:“顧敘白!你太過分了!這事跟江語姐沒關系,是我自己要來的!有什麼你沖我來!”
“沖你來?”顧敘白看着他護着江語的動作,眼底的墨色翻涌得更厲害了。他忽然笑了,那笑意卻比冰還冷。
“林舟,聽我一句勸,”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的表弟,聲音壓得很低,卻帶着一種近乎殘忍的清晰,“別在一棵不值得的樹上浪費時間。”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像針一樣扎在江語身上。
“小心到最後,人財兩空。”
說完,他接滿水,看都沒再看他們一眼,轉身走回了辦公室。門被“砰”的一聲關上,隔絕了一切。
走廊裏死一般地寂靜。
林舟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他......他什麼意思啊?什麼叫人財兩空?”
江語站在那裏,渾身冰冷,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人財兩空。
七年前,她拿了他母親的錢,離開了他。
在他心裏,她就是這樣一個爲了錢可以拋棄一切的女人。所以,他覺得林舟也會被她用同樣的方式對待。
原來,他一直都是這麼看她的。
一股巨大的悲哀和無力感席卷了她,讓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江語姐,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林舟回過神,看到江語煞白的臉色,急得不行,“我表哥他就是個工作狂,腦子有病!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江語搖了搖頭,沒有力氣再解釋。她把那捧花從林舟手裏拿過來,這一次,林舟沒有再阻攔。
她走到垃圾桶邊,鬆開手。
那束開得正盛的香檳玫瑰,被毫不留情地丟了進去。
“林舟,”江語轉過身,看着他,眼神裏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疲憊,“我們不合適。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
林舟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爲什麼?”他急切地問,“就因爲我表哥說了幾句話?江語姐,我不在乎那些!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
“不是因爲他。”江語搖了搖頭,她只是覺得累了。她不想再卷入任何和顧敘白有關的是非裏,不想再被他用那種看垃圾一樣的眼神審視。
“是我自己的問題,”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我暫時不想談戀愛。對不起。”
說完,她不想再看林舟受傷的表情,轉身快步走回了護士站。
她拿起自己的包,甚至沒跟同事打招呼,幾乎是落荒而逃。
她一路沖出醫院,直到冰冷的晚風吹在臉上,才讓她那顆快要炸裂的心髒稍微平復了一些。
她站在路邊,看着車水馬龍,眼眶一陣陣發酸。
七年了。
她以爲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可再見到他,她才發現,那道傷疤從來就沒有愈合過,只是被她用厚厚的僞裝掩蓋了起來。而他,只需要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輕易地撕開那層僞裝,讓她鮮血淋漓,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