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姜酒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湊到霍雲霆面前,盯着他的臉左看右看,“嘖嘖,霍團長這一笑,怕是要把這大院裏的姑娘魂兒都給勾走了。還好我下手快,先把名分占了。”
霍雲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剛揚起的嘴角迅速壓了下去,試圖恢復那副嚴肅冷酷的模樣,但眼底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別貧嘴。”霍雲霆板着臉訓了一句,但語氣裏卻沒了往日的生硬,反倒多了一絲縱容,“地弄髒了,還不收拾?”
姜酒撇了撇嘴,站直身子:“收拾就收拾。不過霍雲霆你記住了,這地上的雞湯是你那好妹妹潑的,這筆賬我可是記在你頭上的。等你好了,得給我做一百頓紅燒肉補回來。”
霍雲霆看着她轉身去拿拖把的背影,眼神漸漸變得深邃。剛才那一幕,林婉兒的虛僞做作和姜酒的直率潑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若是以前,他或許會覺得姜酒這種行爲太過粗魯,不符合軍嫂的形象。可現在,看着她那副護食又霸道的樣子,他心裏竟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
她是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人”,甚至……是她的所有物。
這種被強烈需要、被堅定維護的感覺,對於一個在黑暗中掙扎了半年的殘疾軍人來說,比任何良藥都來得有效。
“一百頓就一百頓。”霍雲霆低聲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他自己能聽見,“只要你想吃,做一輩子都行。”
姜酒拿着拖把回來,三下五除二就把地上的雞湯拖了個幹淨。雖然屋裏還有一股淡淡的雞湯味,但這反而掩蓋了一些藥味,聞着倒也不算太難受。
“行了,別裝深沉了。”姜酒洗完手,重新坐回床邊,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剛才那一鬧,雖然趕走了蒼蠅,但也動了你的氣血。現在,把褲子脫了,我要檢查一下剛才有沒有影響到經絡。”
霍雲霆:“……”
剛才還在調情,這一秒就切換回醫生模式,這女人的變臉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
雖然有些尷尬,但霍雲霆還是配合地掀開了被子。經過昨晚的刮骨療毒和一夜的休養,他腿上的傷口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痂,那神奇的“生肌散”效果確實驚人。
姜酒的手指搭在他的脈搏上,又在他腿部的幾處大穴上按壓了幾下。
“嗯,還行。”姜酒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沒受太大影響。不過你剛才情緒波動有點大,心跳有點快。霍團長,定力還得練啊。”
霍雲霆無奈地看着她:“那是被你嚇的。”
“被我嚇的?”姜酒指了指自己,一臉無辜,“我那是幫你。再說了,那壁虎多可愛啊,也就林婉兒那種假模假式的人才會怕。”
正說着,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告!”
是警衛員小王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還要緊張幾分。
霍雲霆神色一凜,迅速拉過被子蓋好腿,恢復了團長的威嚴:“進來。”
小王推門而入,手裏拿着一份密封的文件袋,臉上滿是汗水,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他看了一眼姜酒,欲言又止。
“沒事,她說得,聽得。”霍雲霆淡淡地說道。
這一句話,直接把姜酒劃進了“核心圈”。小王愣了一下,隨即立正敬禮:“是!報告團長,這是軍區醫院剛剛送來的緊急化驗報告!”
“化驗報告?”霍雲霆皺眉,“什麼的?”
“是……是關於您血液裏毒素殘留的。”小王吞了口唾沫,神色緊張,“趙首長讓我立刻拿給您和嫂子看。醫院那邊……炸鍋了。”
姜酒挑了挑眉,伸手接過文件袋,直接撕開封條。她抽出裏面的幾張紙,只掃了一眼,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笑。
“果然。”姜酒把報告扔給霍雲霆,“那些所謂的專家,坐不住了。”
霍雲霆接過報告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數據都被紅筆圈了出來,而在最後的結論欄裏,赫然寫着一行大字:【檢測到未知劇毒成分,且該成分具有極強的活性,疑似違禁生化毒劑。建議立即對治療者進行隔離審查,查明毒源!】
“放屁!”霍雲霆猛地一拍床板,眼中的怒火瞬間升騰,“這群庸醫!治不好老子的腿,現在有人治好了,他們反倒說是違禁毒劑?這是想幹什麼?想把姜酒抓起來嗎?”
姜酒倒是淡定得很,她從桌上拿起一顆蘋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咬了一口。
“急什麼?這不是很正常嗎?”姜酒嚼着蘋果,含糊不清地說道,“我用的是苗疆的蠱毒以毒攻毒,他們的儀器只能檢測到毒性,檢測不到藥性。在他們眼裏,我給你用的就是殺人的毒藥。”
“那也不能任由他們胡說八道!”霍雲霆氣得胸口起伏,“趙首長怎麼說?”
小王擦了把汗:“首長……首長把那幾個鬧事的專家罵了一頓,壓下來了。但是……醫院那邊把報告捅到了上面,說是爲了您的安全,必須對嫂子的治療手段進行科學驗證。聽說……上面可能會派個調查組下來。”
“調查組?”姜酒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寒芒,“行啊,讓他們來。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儀器硬,還是我的手段硬。”
霍雲霆看着姜酒那副毫無懼色的樣子,心裏的怒火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這個年代,最怕的就是扣帽子。如果姜酒被定性爲使用“違禁毒劑”,那後果不堪設想。
“不行。”霍雲霆斷然道,“這事兒不能硬碰硬。姜酒,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對外展示你的那些……蟲子。一切治療轉入地下,對外就說是針灸和草藥。”
他轉頭看向小王:“你去告訴首長,我的腿正在好轉,這是事實!誰要是敢動我的醫生,先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小王被霍雲霆這股殺氣震得一激靈,連忙點頭:“是!我這就去回復!”
小王走後,屋裏的氣氛變得有些凝重。
姜酒看着霍雲霆那緊鎖的眉頭,心裏有些觸動。這個男人,明明自己還在泥潭裏,卻第一反應是想護着她。
“喂。”姜酒用腳尖踢了踢床沿,“別那麼悲觀。這事兒,沒準是個機會。”
“機會?”霍雲霆不解。
姜酒眯起眼睛,目光仿佛穿透了牆壁,看向了遙遠的某個地方。
“既然有人想把水攪渾,那咱們就順水推舟。那份報告裏提到的毒素成分,有一半是我下的,但另一半……可是你身體裏原本就有的。”
姜酒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着一股子陰謀的味道,“那個給你下毒害你癱瘓的人,看到這份報告,一定會比我們更慌。因爲,這毒一旦被徹底查清,他的尾巴也就藏不住了。”
霍雲霆的瞳孔猛地一縮。
“你是說……”
“引蛇出洞。”姜酒把吃完的蘋果核往垃圾桶裏一扔,精準命中,“林婉兒只是個探路的小卒子,真正的大魚,還在後面呢。”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看着院子裏那棵被風吹得譁譁作響的老槐樹。
“霍雲霆,接下來這出戲,咱們得好好演。既然他們想查,那我就給他們來個‘大變活人’。”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閃過一道黑影,速度極快,一閃即逝。
姜酒的耳朵微微一動。她沒有回頭,只是手指在窗台上輕輕敲了兩下,發出“噠、噠”的聲響。
角落裏的瓦罐裏,那只五彩壁虎突然抬起了頭,發出了一聲極其細微的嘶鳴,隨後像是一道閃電般竄出了窗戶,消失在草叢中。
“看來,”姜酒轉過身,對着霍雲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觀衆已經入場了。”
霍雲霆看着她,只覺得眼前的女人渾身都散發着一種危險的迷人氣息。
“姜酒。”
“嗯?”
“這出戲,我陪你演到底。”
姜酒走過去,伸出手指勾起他的下巴,就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霸道又囂張。
“好啊。不過出場費很貴的,霍首長,你準備好拿什麼來付了嗎?”
霍雲霆抓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一吻,眼神熾熱如火。
“拿我的一輩子,夠不夠?”
姜酒愣了一下,隨即笑得花枝亂顫。
“勉勉強強吧。那就……成交。”
風起雲涌的大院裏,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而處於風暴中心的兩人,卻在這破舊的小屋裏,達成了最堅固的盟約。
只是誰也沒注意到,窗外的草叢裏,那只五彩壁虎正死死咬住一條細小的黑蛇,而那黑蛇的腹部,赫然刻着一個詭異的符號。
那是一個……屬於敵特的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