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看她猶豫,知道這個決定對她來說很艱難。
但爲了她好,勸道:“你要知道,你主動去找他,總好過他來找你。當年的事出了後,蘇家怕傅臨舟遷怒,這幾年都躲着。這不,又開始蠢蠢欲動了。聽說蘇明珠回來了,要參加傅老夫人的壽宴。”
林瑞指了指臉,“你知道嗎,她這次回來,那張臉,變得她媽都不認識。雖然她高三就出國了,女大十八變,面容變化是正常的,但也不可能從大餅臉變成小圓臉吧。我尋思着,她肯定是整容了。而且有朋友說,她那張臉怎麼看怎麼像你。”
白慕蘇抬頭,一臉的沒想到。
“我琢磨着,當年的事,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內情,不然楚青怎麼就直接把你送到傅臨舟的床上去了,她怎麼就肯定能成。你看,事實證明,傅臨舟就是喜歡你這張臉,不然也不會把你留下來。”
“這些我都沒想過。”白慕蘇羞愧的低下了頭。
剛離開蘇家的時候,她很關心蘇家的消息,甚至想着等自己有能力,過得好了,她要追究蘇家對自己欺辱和迫害,討回公道。
可在蘇家時,她是沒有任何自主權的傀儡,是隨意被利用算計的貨物。
離開的時候,她剛成年,高考都沒有參加。
沒有學歷,沒有能力,甚至都沒有生活閱歷。
而她過分的美貌,沒有任何靠山的處境,注定了是一場災難。
沒有人教她要如何處理自己遇到的問題,她開始就和在蘇家一樣,躲起來,忍着。可很多事情是躲不過去的,她只能憑着本能橫沖直撞,撞得滿身是血,到處是傷。
隨後她全部的力氣都用來討生活了,別說找蘇家報仇,就連明天吃什麼住在哪,她都沒精力想。
“瑞瑞,你說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她很長一段時間,都喜歡看復仇,惡女的故事,想象着可以和她們一樣,提升能力,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走上人生巔峰。
但事實是,她是個鼠目寸光的懶人,精力、體力、能力都不行。
“那你覺得誰有出息?蘇明珠嗎?還是我?這不,都被父母打包送過去選秀了,試圖通過嫁給男人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
林瑞摟了摟她的肩膀,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再看你,我們都還連傅總的衣角都還沒碰到,你都和他睡了一年了。比起我們,你是不是有出息多了。”
白慕蘇心裏很清楚她說的是謬論,她們的人生底色都不一樣,壓根就沒有可比性。但還是被她的話逗笑了。
其實睡一年又如何呢?對於他來說,她不過就是個好用不貴的商品,沒準在意程度,還不如他手腕戴的那塊表呢。
她也做不到主動去找傅臨舟求饒討好。
傅臨舟也不是聽了她求饒討好,就心軟的人。
他那個人,殺伐決斷,睚眥必報,並不會因爲自己是女人,和他睡過,就會高抬貴手的。
只是這些顧慮,她沒必要跟林瑞說。
看完電影,吃完飯,林瑞開車把白慕蘇送到了小區門口。
江城的冬夜可真冷呀,風一吹,骨頭縫裏都透着涼氣。
天空沒有一顆星子,樹枝在光影裏狂魔亂舞,蕭索又慌亂。
白慕蘇只想快點進電梯,回家,躺在溫暖又舒服的大床上,幸福的過完今天的日子。
可她剛出電梯,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
是紅姐。
她沒事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白慕蘇接通手機,聽筒裏傳來紅姐無助着急的聲音,“慕蘇,你能來醫院一趟嗎,樂樂出車禍了。”
“把醫院地址給我。”
白慕蘇說完,轉身,按了電梯的按鈕。
醫院離得遠,一個小時後,白慕蘇跑進急症室,人來人往裏,老遠就看到了站在走廊裏的李紅。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洗的發白的長款羽絨服,風吹起的頭發裏摻雜着幾絲白發,美豔的臉頰上滿是皺紋和愁苦,看到了白慕蘇,才強行擠出一個笑,淚卻先一步流了出來。
她擦了擦,聲音沙啞哽咽,“不好意思了慕蘇,我本來不應該打擾你的,可我沒辦法了,只能麻煩你。”
“沒事的紅姐。”白慕蘇握住李紅冰冷的手,問,“現在是什麼情況?醫生怎麼說的?”
“樂樂晚自習下課回家的路上被車撞了,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全身都是血。司機肇事逃逸了,還沒有找到。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大半個身子靠在白慕蘇的身上,到現在,腿還軟的厲害。
白慕蘇盡量扶着她,不讓她倒下。
“安樂的家屬,安樂的家屬。”一個護士走出來拿着單子喊着。
李紅擦了擦淚,應了聲,快步上去。
白慕蘇跟了上去。
“病人狀況很不好,需要馬上進行手術,快去繳費。”說着,護士把手裏的單子塞在了李紅的手裏。
李紅看着單子上的20萬,呼吸一下子就停住了,一顆心被硬生生的割出了道口子,疼到痙攣。
她無措的看向白慕蘇。
當初李紅需要手術費用也是20萬。
白慕蘇忍不住抬頭,才把堵在心口的那口氣吐出來。
她低頭,從李紅手裏把單子拿過來,“我先去繳費。”
李紅一把握住了白慕蘇的手,嘴巴動了動,用了所有的力氣,才把聲音擠出來,“我不能在讓你花錢,這幾年,你花的夠多了,我。”
白慕蘇問,“那你有錢嗎?”
李紅原本就紅腫的眼眶倏地紅到滴血,她強忍着淚,搖了搖頭。
“但我有呀。”白慕蘇笑了笑,拍了拍李紅地肩膀,“放心吧紅姐,我有錢。”
李紅打量着眼前地白慕蘇,身上的衣服,雖然不知道什麼牌子,但一看就價值不菲,還有她提着的包包,一看就很值錢。面色姣好,就連頭發絲都柔順漂亮,像個富家小姐。
富家小姐?
李紅的瞳孔倏地變大了,她恍然大悟,知道了這些年她給自己的錢是從哪裏來的。
“慕蘇,你是不是。”
“我先去繳費,我們一會兒再說。”
白慕蘇轉身,快步朝着繳費窗口跑去。
繳完費,白慕蘇看着銀行發來的短信愣了愣,下意識地倒吸了口涼氣。
錢這東西可真是,掙起來難,花起來太容易了。
好在是救人,是這世上最有價值的事。
她這樣想着,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大步朝着李紅走去。
單子給了護士,人被推進了手術室。
等候室裏,李紅終於鬆了口氣,緊握住白慕蘇的手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這輩子能認識你,是我最大的幸運。等樂樂好了,我一定要帶她給你磕頭,好好謝謝你。”
白慕蘇反握住李紅的手,安撫道:“人沒事就好。放心吧,先苦後甜,經歷了這麼多,以後就都是好日子了。”
李紅早就不信這句話了,反而覺得老天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看誰好欺負,就一直欺負。
但她有孩子,不能這麼想,更不能這麼說。
“肯定會的,肯定都會好起來的。”她擦了擦眼眶,擠出一個笑,眼角的褶子更明顯,更難看了。
白慕蘇看的心酸,眼眶溼了溼。
她緩了緩情緒,“你在這等着,我出去一下。”
李紅看了眼大屏幕上的時間,連忙抱歉道:“你快點回去吧,都這麼晚了,給你添麻煩。”
“紅姐,你要再說這麼見外的話,我就真生氣了。”白慕蘇嚴厲的看着她。
李紅愣住了,胸腔涌動着熱流,嗓子酸澀難耐,她癟了癟嘴,強迫自己千萬不能哭出來。
白慕蘇伸手抱了抱她,“我早就說過,我們就是一家人,你是我親姐。好了,你先待着,我一會兒就回來了。”
白慕蘇鬆開她,轉身離開了。
已經快凌晨了,外面萬籟俱靜,醫院卻到處都是人。
白慕蘇去醫院裏面的小賣部,買了一些吃的用的。
她剛想着付賬,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來一看,是李紅,不好得預感襲來,她連忙接通。
李紅嘶吼聲傳來,“樂樂病危,你來,你快來,慕蘇,你來救救我。”
白慕蘇丟下東西,留下一句不好意思,快步沖了出去。
李紅看着安樂的病危通知書,整個人崩潰了,雖然表面看不出來,但整個人都是懵的,眼珠子都不轉了。
醫生說的又快,又專業,白慕蘇只能給她翻譯。
看着李紅籤字,拿單子繳費。
四個小時後,手術終於結束了。
安樂搶救了過來,被送進了ICU觀察室。
不用留人照顧了。
醫生讓她們先準備五十萬。
李紅急匆匆的離開了醫院,籌錢去了。
白慕蘇回頭,看着漆黑星空下,狂風吹過安和醫院四個大字,穿過自己的身體,她覺得自己從外到裏都被這個冬夜涼透了。
李紅籌不到什麼錢的,她沒有房車,沒有存款,也沒什麼親戚朋友,身體不好,賣血都沒人要。
到最後,這筆錢,還是得她出。
白慕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骨頭是冷的,是木的,又困又累。
她沒有開燈,躺在沙發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睡的像是昏死過去,醒來好久了,她才撐着身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她拿起手機,沒有微信也沒有電話。
太陽從落地窗灑進來,溫暖又明亮,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房間還是那個樣子,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白慕蘇心裏卻無比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不改變,也必須要改變。
她找到林助理的號碼,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