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出租屋時，夕陽正把窗戶染成橘紅色。林默剛把背包放下，就聽見墨影對着牆角的零件堆齜牙咧嘴——那裏堆着他攢了大半年的寶貝，從舊收音機到報廢的摩托車引擎，應有盡有，平時連張姨多看兩眼他都心疼。
“咋了？看上哪個零件當貓抓板了？”林默走過去，順着墨影的目光看去，只見最底下壓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盒蓋縫隙裏似乎卡着點什麼，亮晶晶的。
他蹲下身把鐵皮盒扒出來，盒子上了鎖，鎖孔都鏽死了。“這啥時候藏的寶貝？我咋不記得了。”林默掂了掂，盒子不輕，晃起來裏面有東西滾動。
“用鎮魂鈴試試。”墨影甩了甩尾巴。
林默將銅鈴貼在鎖上，輕輕一搖。“咔噠”一聲，鏽鎖竟自己彈開了。他打開盒蓋，裏面鋪着層黑布，揭開一看，頓時愣住了——不是金銀珠寶，而是十幾個齒輪，每個齒輪邊緣都刻着和鎮魂鈴相似的花紋，轉動時還會發出微弱的金光。
“這是……鎮魂司的法器？”林默拿起個齒輪，入手冰涼，齒牙間還沾着點暗紅色的粉末，像是幹涸的血跡，“我啥時候撿的？”
墨影跳上盒子聞了聞：“是‘鎮魂齒輪’，能組成‘鎖魂陣’，比普通符咒厲害十倍。你爺爺當年肯定用過，估計是戰亂時遺落在廢品堆裏的。”
林默突然想起老陳的話，心裏咯噔一下。難道老陳早就知道這些零件不簡單？他翻遍零件堆，果然又找出幾個刻着花紋的彈簧和螺絲，拼起來竟像個小型的機械鎖。
“有意思了，”林默摸着下巴，“我這堆破銅爛鐵，敢情還是祖傳的‘裝備庫’？”
正琢磨着，窗外突然閃過個黑影。林默警覺地拉開窗簾，只見樓下的垃圾桶旁，一個黑色的布偶正一瘸一拐地往樓道裏挪——那布偶胸口貼着黃紙，赫然是陰司叛徒用的那種！
“還敢上門？”林默抓起鎮魂鈴就往樓下沖，“今天讓你見識下什麼叫‘上門服務差評’！”
布偶似乎聽見了動靜，挪得更快了，順着樓梯扶手往上爬，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林默追到三樓時，布偶突然拐進了張姨家的門縫——張姨的門沒關嚴。
“壞了！”林默心裏一緊，張姨就是個普通老太太，哪經得起這東西折騰。
他剛想推門，屋裏突然傳來張姨的罵聲：“哪來的破爛！嚇老娘一跳！”緊接着是掃帚打東西的聲音，然後是“咚”的一聲悶響。
林默推門進去，只見張姨正叉着腰喘氣，腳邊躺着個被踩扁的布偶，黃紙都破了。“小默？你咋來了？”張姨指着布偶，“剛才這玩意兒自己往屋裏鑽，我看它晦氣就給踩了。”
林默盯着那踩扁的布偶，總覺得不對勁。這布偶也太不禁打了，跟之前遇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他蹲下身用樹枝扒開布偶，裏面的棉絮裏混着點黑色的粉末，還有個米粒大的金屬片，上面刻着個“監”字。
“這是……監聽器？”林默恍然大悟，“他們是想監視我！”
張姨湊過來看了看：“啥玩意兒？間諜片啊？我說最近總覺得有人盯着我家陽台，敢情是這破爛搞的鬼！”她拿起掃帚又狠狠砸了幾下，“敢在老娘地盤上撒野，活膩歪了！”
林默沒敢告訴張姨真相，只說是“惡作劇道具”，幫着收拾幹淨就回了屋。剛關上門，就看見墨影對着他的背包炸毛。
“又咋了？”林默打開背包，頓時倒吸一口涼氣——裏面不知何時多了個布偶，正是老陳車裏捏着的那種，臉上畫着他的笑臉，此刻正對着他“笑”呢。
布偶突然動了，兩只布做的手朝着鎮魂鈴抓來。林默反應極快，一把將布偶甩在地上，鎮魂鈴金光一閃，布偶瞬間被點燃，燒成了一團黑灰。
“老陳……”林默捏緊拳頭，後背全是冷汗。他一直以爲老陳是自己人，沒想到……
墨影用爪子扒了扒灰燼，裏面露出個小紙條，上面用朱砂寫着：“明晚子時，西郊鬼樓，鎮魂譜現世。——老朋友”
“陷阱！”林默把紙條揉成一團，“他們知道我在找鎮魂譜，故意設了圈套！”
“但也可能是真的，”墨影的眼神很復雜，“老陳如果真是叛徒，沒必要用這種方式引你過去。說不定……他有苦衷？”
林默靠在牆上，腦子裏亂糟糟的。老陳給他帶紅燒肉，提醒他小心陰司叛徒，甚至知道鎮魂齒輪的用處，怎麼看都不像壞人。可這會跑的布偶，又分明是鐵證。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去。”林默握緊鎮魂鈴，“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弄清楚老陳到底是誰。還有鎮魂譜，我必須找到它。”
墨影點點頭：“我陪你去。不過得做準備，把那些鎮魂齒輪帶上，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林默找出個帆布包，把齒輪、彈簧和螺絲一股腦裝進去，又塞了些醒神草和打火機。收拾完才發現，窗外的月亮已經升得很高了，像個冰冷的銀幣掛在天上。
他突然想起母親做的紅燒肉，想起爺爺的殘魂，想起老陳模糊的笑容。這些人就像拼圖，明明感覺快要拼出真相了，卻總差最後一塊。
“對了，”林默像是想起什麼，翻出手機給那個亂碼號碼發了條短信：“老陳是叛徒嗎？”
沒過多久，手機震動了一下，還是亂碼，但林默盯着看了幾秒，突然看懂了——亂碼裏藏着三個字：“看布偶”。
看布偶？林默看向地上的灰燼，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個布偶臉上的笑臉，嘴角比普通的弧度更彎，眼角還多了個小坑——那是他小時候摔在台階上留下的疤，除了孤兒院的老師，沒人知道！
“這不是老陳放的！”林默猛地站起來，“是別人模仿老陳的布偶！”
墨影也反應過來：“是鬼無常他們！他們想挑撥離間，讓你不信任老陳！”
林默的心髒狂跳起來。如果老陳不是叛徒，那他現在可能很危險！對方故意留下“西郊鬼樓”的線索，說不定真正的目標是老陳！
“我們得去救他！”林默抓起帆布包就往外沖。
“等等！”墨影攔住他，“現在去太冒險了！我們根本不知道對方有什麼埋伏！”
“不能等！”林默的眼神很堅定，“不管老陳是誰，他幫過我，我不能見死不救。”
他沖出房門，樓道裏的聲控燈隨着他的腳步亮起又熄滅，像串不安的省略號。跑到樓下時，正好看見一輛黑色轎車從街角開走，車尾燈在夜色裏劃出兩道紅色的線，消失在路口。
林默認得那輛車，是老陳的！
“等等我！”林默拔腿就追，可兩條腿哪跑得過四個輪子，眼看車越來越遠，他急得直跺腳。
就在這時，懷裏的鎮魂鈴突然發燙，那些裝在帆布包裏的鎮魂齒輪也開始震動，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林默低頭一看，齒輪竟自己滾了出來，在空中組成個小小的螺旋槳，帶着帆布包飛了起來，懸停在他面前。
“這是……飛行器？”林默愣住了，隨即大喜過望，抓過帆布包跳了上去。
螺旋槳發出“嗡嗡”的聲響，帶着他緩緩升空。林默低頭一看，墨影也跳了上來，正蹲在他腳邊發抖。
“別怕，安全得很。”林默拍了拍它的頭，操控着飛行器朝着黑色轎車消失的方向追去。
夜風吹在臉上，帶着點涼意。林默看着腳下的城市漸漸縮小，路燈像串散落的珍珠，心裏突然升起個念頭：說不定他攢這些零件，從一開始就不是偶然。
飛行器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追上了那輛黑色轎車。林默看見老陳正坐在駕駛座上，臉色蒼白，額頭上全是冷汗，而副駕駛座上，竟坐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拿着個布偶，對着老陳冷笑。
“假的！”林默心裏一沉，那個“老陳”才是陰司叛徒變的！
他操控着飛行器俯沖下去，朝着轎車的擋風玻璃撞去。“老陳！小心！”
真老陳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猛地打方向盤。轎車失控地撞在路邊的護欄上，那個假老陳被甩了出去，在空中化作一團黑氣，消失了。
林默降落時差點摔下來，剛站穩就看見老陳從車裏爬了出來，捂着胳膊咳嗽，臉色難看。“你咋來了？多危險！”
“您才危險呢！”林默扶住他，“那玩意兒是假的！”
老陳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們抓了我徒弟，逼我引你去鬼樓。幸好你來了。”他看着林默腳下的飛行器，眼睛亮了起來，“這是……鎮魂齒輪做的？”
林默點點頭：“您早就知道這些零件有用？”
“嗯，”老陳嘆了口氣，“這些是你爺爺當年親手做的，他說總有一天能幫到你。我一直沒告訴你，是怕你太早卷進來……”
他的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紅藍交替的燈光越來越近。“快走！”老陳推了林默一把，“我引開他們，你趕緊回家！記住，別去鬼樓，那是陷阱！”
林默還想說什麼，老陳已經跳上轎車，調轉車頭朝着另一個方向開去，警笛聲也跟着追了過去。
林默看着轎車消失在夜色裏，心裏五味雜陳。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鎮魂鈴，又摸了摸帆布包裏的齒輪，突然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後的屋頂上，那個假老陳化作的黑氣正重新凝聚，手裏拿着個新的布偶，布偶臉上畫着林默的笑臉，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