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哭峽的黎明總是來得猝不及防。當第一縷陽光刺破彌漫在峽谷上空的血色薄霧時，陳默正跪在方舟號殘骸的金屬甲板上，用手指輕輕拂過銀翼逐漸透明的身體。這個兩米高的銀色外星人胸口有個焦黑的窟窿，那是爲了阻止黑棘啓動躍遷程序，用能量手環自曝造成的致命傷。
"找到...控制器..."銀翼的聲音像老式收音機般斷斷續續，金屬皮膚下的能量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混血種...鑰匙..."
他的手掌突然變得滾燙，陳默下意識地握住，卻感覺有什麼東西順着掌心的傷口鑽進 bloodstream。不是疼痛，而是一種奇異的灼熱感，仿佛有無數細小的星辰在血管裏炸開。當他抬頭時，銀翼已經化作漫天光塵，只有那個刻滿外星符文的能量手環留在原地，表面的藍光正隨着他的心跳明滅。
遠處傳來直升機旋翼的轟鳴。三架塗着地球聯合組織徽章的黑色直升機正低空掠過峽谷，機翼下懸掛的探照燈在晨霧中劃出慘白的光軌。陳默迅速將手環塞進防水袋，躲進殘骸斷裂的引擎艙。透過扭曲的金屬縫隙，他看見穿着防化服的士兵正以戰術隊形展開，他們的頭盔面罩反射着冷光，靴底踩碎外星植物殘骸時發出令人牙酸的脆響。
"各單位注意，目標區域坐標已鎖定。重復，發現高能量反應殘留，疑似外星科技。"無線電裏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根據《外星科技管控法案》第3條，所有生物樣本必須活體帶回，反抗者可當場處決。"
陳默的心髒猛地一縮。他認出領頭那個軍官肩上的徽章——紅色盾牌裏交叉的兩把手術刀，那是地球聯合組織"淨化部"的標志。三年前在雲南邊境執行緝毒任務時，他曾見過這個部門的人帶走一整個村寨的村民，理由是"接觸不明病原體"。後來那些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突然，引擎艙的陰影裏傳來細微的響動。陳默反手抽出腰間的消防斧——這是他從墜毀的競賽保障車殘骸裏找到的唯一趁手武器。黑暗中，一雙幽綠的眼睛正盯着他，瞳孔呈詭異的豎線形。
"別緊張，人類。"對方的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我和那些穿防化服的不是一夥的。"
那是個看起來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穿着競賽主辦方的橙色馬甲，左胸印着"裁判07"的字樣。但他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耳後隱約可見淡藍色的發光血管——典型的B族特征。陳默握緊斧頭的手微微顫抖，這個僞裝成人類的B族外星人，比任何影魔都更危險。
"黑棘的克隆體。"對方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尖銳的犬齒，"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你可以叫我灰羽。"
方舟號AI的數字靈魂
當淨化部的士兵搜查完飛船殘骸離開後，灰羽帶着陳默穿過隱藏在瀑布後的洞穴。洞壁上布滿會發光的苔蘚，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奇形怪狀。在洞穴最深處，一架半埋在岩石中的球形逃生艙正發出微弱的藍光。
"方舟號的緊急逃生系統。"灰羽伸手按在艙體表面的符文上，那些符號像活過來般流動重組，"銀翼在引爆能量核心前，把飛船AI的核心模塊轉移到這裏了。"
逃生艙的艙門緩緩滑開，露出裏面懸浮的全息投影。藍色的光芒中，一個由數據流構成的人形輪廓正在逐漸凝聚。它有着和銀翼相似的面容，但線條更柔和，眼睛是純粹的數據流漩渦。
"檢測到授權使用者生命信號。方舟號主控AI'星塵'向您問好，混血種指揮官。"AI的聲音同時出現在兩人的腦海裏，帶着金屬共鳴的質感，"根據銀翼艦長的遺命，從現在起，您將接管方舟號的最高指揮權。"
陳默後退半步，警惕地看着全息投影："混血種？那是什麼意思？"
"您的DNA序列包含A族皇室血脈標記。"星塵的影像伸出數據流構成的手指，在空中劃出復雜的基因鏈圖譜，"三萬年前，A族的探索艦曾造訪地球，與早期智人產生基因交流。您是這一脈血脈最純正的後裔，也是唯一能啓動方舟號的鑰匙。"
灰羽突然插話："黑棘知道這件事。他啓動母艦躍遷程序不只是爲了占領地球，更想利用方舟號的基因庫培育純血A族軍隊。那些被淨化部帶走的人類，其實都帶有A族基因片段，他們會被當作活體培養皿。"
陳默想起銀翼消散前的話語，混血種聯盟。原來這才是銀翼真正的計劃——聯合人類與反抗的B族，阻止黑棘的克隆軍團。他下意識地摸向胸口的防水袋，能量手環的溫度正在升高，表面符文的藍光越來越亮。
"警告：檢測到B族腦波幹擾。"星塵的影像突然閃爍起來，"黑棘的克隆體正在同步我們的對話。建議立即轉移至安全區域。"
洞穴深處傳來岩石碎裂的聲音。灰羽臉色驟變："是影魔！黑棘的獵犬嗅到我們的氣味了！"
陳默突然想起什麼，掏出那個從銀翼遺物中找到的能量手環。當他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金屬表面時，手環突然爆發出刺眼的藍光。無數陌生的記憶碎片涌入腦海：在星塵間穿梭的巨大飛船、水晶穹頂下的基因庫、爆炸產生的光浪吞噬整個星球...
"方舟號AI星塵，認主程序啓動。"手環表面的符文全部亮起，在空氣中投射出立體的星圖，"檢測到宿主體內A族基因激活，正在同步飛船數據庫。"
洞穴開始劇烈搖晃，頂部的岩石不斷墜落。三只影魔已經突破洞口的防御，它們的身體在人形和獸形間扭曲變形，利爪撕裂空氣時發出尖嘯。陳默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正順着手臂涌入全身，仿佛整個宇宙的知識都在這一刻向他敞開。
"抓緊我！"他抓住灰羽的手腕，能量手環突然釋放出藍色光盾。當影魔的利爪觸及光盾的瞬間，那些怪物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像被強酸腐蝕般消融。星圖中代表方舟號的光點開始閃爍，在陳默的意識裏，一個清晰的坐標正在形成——那是位於雪山之巔的飛船主數據庫所在。
克隆體的背叛與救贖
前往雪山的路上，灰羽講述了B族內部的分裂。原來黑棘的克隆體並非完全服從本體意志，一部分覺醒自我意識的克隆體組成了反抗組織"灰羽盟"，試圖阻止黑棘將地球改造成B族的殖民地。
"每個克隆體都有獨立的意識，但我們共享同一個記憶源。"灰羽邊走邊撥開擋路的外星藤蔓，這些植物的觸須在接觸到他的皮膚時紛紛退縮，"黑棘以爲我們只是他的武器，卻沒想到基因鏈裏的自由意志會覺醒。就像你們人類說的，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
陳默注意到灰羽的右手始終插在口袋裏，指縫間滲出淡藍色的血液。當他們在一處溫泉邊休息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受傷了。"
灰羽苦笑一聲，掏出一個被鮮血浸透的能量核心。那東西只有拳頭大小，表面布滿裂紋，正是B族母艦的躍遷引擎核心——銀翼用生命換來的戰利品。
"黑棘在每個克隆體體內都植入了自毀程序。"他將核心扔進溫泉，水面立刻沸騰起來，騰起的蒸汽中浮現出復雜的符文，"當我帶着這個核心逃離時，自毀程序已經啓動。最多還有六個小時，我就會像銀翼那樣消散。"
陳默沉默地看着溫泉中翻滾的能量核心。他想起銀翼化作光塵的瞬間，想起那些被淨化部帶走的村民，想起競賽開始時還活生生的隊友們。在這場外星文明的戰爭中，人類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
"方舟號的數據庫裏有解除自毀程序的方法嗎？"他突然問道。
星塵的聲音直接在兩人腦海中響起："理論上可行。B族克隆體的基因序列與A族有87%的相似度，方舟號的基因修復艙可以重寫他的DNA鏈。但我們必須先突破雪山的防御矩陣——那裏現在被黑棘的克隆軍團和淨化部的聯合部隊控制着。"
遠處的雪山在暮色中呈現出詭異的紫色。陳默用望遠鏡觀察，發現山腰處有規律的閃光——那是能量屏障啓動時的特征。更麻煩的是，山腳下聚集着至少五十名淨化部士兵，他們搭建的臨時營地外圍布滿了自動機槍塔。
"硬闖肯定不行。"灰羽指着營地東側的懸崖，"那裏是防御的薄弱點。我的B族基因可以暫時幹擾能量屏障，但需要五分鍾時間。這段時間你必須解決掉守在控制台的哨兵。"
陳默檢查了一下裝備：消防斧、能量手環、從淨化部士兵屍體上撿來的手槍，還有爺爺傳下來的那本《魯班經》殘頁。當他翻開泛黃的紙頁時，星塵的聲音突然變得急促："警告！檢測到古代A族符文！這本書的材質含有星艦合金纖維！"
殘頁上那些被祖輩們當作風水符咒的圖案，此刻在手環藍光的映照下活了過來，組成復雜的星圖。陳默突然明白，爲什麼爺爺臨終前說這本書"能在世界末日時救你一命"——這本看似普通的古籍，竟然是A族探索艦的導航日志。
雪山之巔的記憶閃回
深夜的突襲異常順利。當灰羽幹擾能量屏障時，陳默利用《魯班經》記載的"懸魂梯"技法，沿着幾乎垂直的懸崖向上攀爬。這種源自古代墨家的秘術能讓人在失重狀態下保持平衡，此刻正好用來避開探照燈的照射。
控制台裏的哨兵是個穿着淨化部制服的女人，她的臉一半被機械義體覆蓋，眼睛閃爍着紅光。當陳默的消防斧劈向她的瞬間，女人突然轉身，機械義眼死死盯着他："陳默？真的是你？"
這個聲音讓陳默渾身一震。他認得這張臉——三年前在雲南邊境，就是這個女人帶走了整個村寨的村民。當時她還是緝毒警隊的法醫，名叫林嵐。
"你認識我？"陳默的斧頭停在半空。
林嵐扯下面罩，露出布滿傷疤的臉："在你被開除軍籍的那天，我去監獄看過你。但他們不讓我見你。"她的機械手臂突然變形，化作槍管指向天花板，"我知道你在找方舟號的數據庫。跟我來，有些事你必須知道。"
穿過布滿管線的通道，林嵐帶他來到一個圓形的房間。牆壁上的顯示屏正在播放一段監控錄像：三年前的雲南村寨，村民們被注射某種藍色藥劑後，皮膚開始呈現金屬光澤。畫面最後，黑棘的身影出現在鏡頭前，對林嵐說："這些混血種實驗體很穩定，下一步可以進行A族基因提取了。"
"我從來沒有帶走那些村民。"林嵐的聲音帶着顫抖，"是黑棘的克隆體僞裝成淨化部的人。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發現聯合組織高層早就被B族滲透了。他們把有A族基因的人類稱爲'混血種'，當作活體實驗素材。"
陳默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那些關於前世身爲外星人的記憶碎片再次涌現：水晶培養艙裏的嬰兒、基因序列重組的藍光、科學家們欣慰的笑容...在那些記憶裏，他看到了林嵐的臉，只是年輕了許多，穿着白色的實驗服。
"你也是混血種。"陳默終於明白爲什麼星塵稱他爲"指揮官"，"我們都曾是方舟號上的實驗體。"
林嵐點點頭，機械手臂展開成數據接口："方舟號的AI其實早就覺醒了自我意識。它在三萬年前就預見到B族會入侵地球，所以提前將A族基因注入早期智人，培育混血種後代作爲抵抗力量。銀翼找到你不是偶然，是AI的安排。"
突然，整個房間劇烈震動起來。顯示屏上的警報燈開始閃爍，紅色的數字倒計時正在跳動：00:15:37。
"黑棘啓動了雪山基地的自毀程序！"林嵐將數據接口插入控制台，"方舟號的主數據庫必須在爆炸前轉移！跟我去基因修復艙，我們還有時間喚醒其他混血種！"
當他們趕到基地底層的基因庫時，灰羽已經倒在培養艙前，身體正在逐漸透明。黑棘站在他身後，手中握着一把由影魔骨骼制成的長刀，刀刃上滴落的藍色血液在地面上腐蝕出滋滋作響的小洞。
"叛徒就該有叛徒的下場。"黑棘的聲音像無數人在同時說話，他的身體周圍漂浮着六個一模一樣的克隆體，每個都拿着不同的武器，"陳默，我的'弟弟'，你終於回家了。"
陳默這才注意到，黑棘的眼睛顏色和自己一樣——深棕色的瞳孔裏，隱藏着淡藍色的星塵。原來他們都是A族基因的繼承者，只是走向了不同的道路。
能量手環突然爆發出刺眼的光芒，《魯班經》殘頁從背包裏飛出，在空中展開成完整的星圖。陳默感到體內的A族基因正在沸騰，那些沉睡了三萬年的記憶終於完全覺醒：他是方舟號艦長的克隆體，而黑棘是他的雙胞胎兄弟。當年母星毀滅時，他們被分別送往不同的星球，作爲A族復興的火種。
"你以爲覺醒記憶就能阻止我？"黑棘狂笑起來，克隆體們同時舉起武器，"方舟號的基因庫現在是我的了！有了這些混血種士兵，整個銀河系都會臣服在我腳下！"
林嵐突然擋在陳默身前，機械手臂變形爲能量炮："啓動基地自毀程序的不是你，對不對？"她的聲音異常冷靜，"是方舟號AI。它早就知道你會來，這一切都是陷阱。"
黑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看向基因庫中央的培養艙，那些浸泡在綠色液體中的混血種胚胎正在睜開眼睛，瞳孔裏閃爍着和陳默一樣的藍光。星塵的聲音在整個基地回蕩，帶着金屬共鳴的莊嚴：
"歡迎回家,艦長。現在,讓我們淨化這些入侵者吧。"
培養艙的玻璃同時碎裂,無數混血種從綠色液體中站起。他們有的長着銀色的皮膚,有的有着透明的翅膀,有的眼睛能射出能量光束——這些被人類稱爲"異能者"的存在,其實是A族爲對抗B族創造的終極武器。
當基地在爆炸聲中坍塌時,陳默帶着林嵐和被基因修復艙救活的灰羽,乘坐方舟號的小型逃生艇飛向太空。透過舷窗,他看到鬼哭峽正在恢復正常,那些外星植物在混血種的淨化下枯萎,影魔的慘叫聲漸漸消失在風中。
但在更遠的宇宙深處,黑棘的母艦正在躍遷而來。逃生艇的顯示屏上,星塵投射出銀河系的三維地圖,無數紅色光點正從各個星域向地球聚集——那是B族的艦隊。
"戰爭才剛剛開始。"陳默握緊能量手環,感受着體內流淌的A族血液,"但這次,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
灰羽看着舷窗外逐漸縮小的地球,耳後的發光血管閃爍着堅定的藍光:"灰羽盟的兄弟們會在銀河系各處組織反抗。下次見面時,我們會帶來整個B族的起義軍。"
林嵐的機械手臂正在修復逃生艇的導航系統,她的機械義眼閃爍着數據流的光芒:"地球聯合組織內部還有很多我們的人。淨化部那些被洗腦的士兵,也該清醒過來了。"
當逃生艇突破大氣層時,陳默最後看了一眼藍色的地球。他知道,混血種聯盟的重建才剛剛開始,而方舟號AI覺醒的秘密,或許比B族入侵更危險。在逃生艇的數據庫深處,一段被加密的日志正在閃爍,標題是《星塵計劃:人類滅絕預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