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風回來的時候,手裏提着兩個鋁制飯盒,身上還帶着清晨戈壁特有的寒氣。
他把飯盒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哐當”聲。
“吃飯。”
依舊是那兩個字,言簡意賅,像是發號施令。
許知知已經習慣了,乖乖坐到桌邊。打開飯盒,還是熟悉的黑面饅頭和一小撮看不出原樣的鹹菜疙瘩,跟昨天一模一樣。
以前吃這個,是沒辦法。現在看着窗外那片代表着無限可能的試驗地,許知知的心態完全不同了。
她一邊小口啃着幹硬的饅頭,一邊在心裏盤算。等她的白菜蘿卜長老了,她得有地方料理它們才行。總不能抱着生白菜啃吧?
集體食堂的大鍋飯,她是別想了。把自己的菜拿過去,先不說會不會引人注目,就那大鍋一燴,什麼鮮味都沒了。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正快速解決早飯的顧長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顧團長。”
顧長風抬眼看她,沒說話,眼神裏帶着詢問。
“我……我們能不能在屋子外面,搭個小灶台?”許知知的聲音放得很低,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以後……我想自己開火做飯。”
自己開火?
顧長風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在這艱苦的邊疆,軍屬們都是在集體食堂吃飯,省柴省料。單獨開火,意味着要自己去找柴火,要多分一份口糧,麻煩事一大堆。
要是換了別人提出這種“搞特殊”的要求,他恐怕一個眼神就給瞪回去了。
可看着眼前這個小妻子,她那雙清亮的眼睛裏,帶着一種對未來的、小小的規劃和期盼。那不是無理取鬧,而是在認真地想在這裏“過日子”。
她想自己做飯,是爲了吃上她自己種出來的菜。
這個念頭在顧長風腦中一閃而過,讓他心裏某個地方,微微動了一下。
他沒有問爲什麼,也沒有說任何困難。
只是在沉默了幾秒後,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回應。
“嗯。”
許知知眨了眨眼,有點沒反應過來。
嗯?是嗯什麼?是聽到了,還是同意了?
她正想再問清楚一點,顧長風已經三兩口吃完了剩下的饅頭,站起身。
“我去找人弄。你吃完把碗放着就行。”
說完,他拿上軍帽,看都沒再看她一眼,開門走了出去,高大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許知知呆呆地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手裏還捏着半個饅頭。
這就……同意了?
效率這麼高?連個理由都不問?
她心裏的小人兒抱着胸,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不錯,這男人雖然冷是冷了點,但行動力絕對滿分。是個能處的好同志!
心情一好,連手裏的黑面饅頭都仿佛不那麼難以下咽了。
吃完早飯,許知知惦記着她的寶貝菜地,提上裝着水的木桶就出了門。
剛一出門,她就感覺到了不同。
昨天她出門,收獲的是成噸的嘲笑和看好戲的目光。今天,那些目光還在,但裏面的意味全變了。
敬畏、好奇、探究、羨慕……復雜得像一鍋大雜燴。
家屬院裏,幾個原本正在閒聊的軍嫂,看到她出來,聲音戛然而止。其中一個昨天還說風涼話的,甚至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眼神躲閃,不敢跟她對視。
只有唐心月,眼睛亮亮地跑了過來,滿臉都是崇拜。
“許嫂子,你真要去澆水啊?那些菜苗長得可真好!”
許知知對她笑了笑:“嗯,剛發芽,得勤看着點。”
走到試驗地邊上,她發現地頭立了一個嶄新的木牌子,上面用紅漆寫着幾個大字:【農業試驗重地,閒人免進!】
字跡龍飛鳳舞,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一看就是顧長風的手筆。
許知知心裏一暖,這家夥,嘴上不說,事兒倒是辦得挺周全。
有了這塊牌子,那些看熱鬧的人果然只敢遠遠地站着,不敢靠近。這倒是方便了她的小動作。
她像前幾天一樣,慢悠悠地給每一排嫩芽澆水。水桶裏的水,自然是她昨晚就兌好了一滴“生機值”的。
在別人看來,她只是在普通地澆水。
但只有許知知自己知道,當那蘊含着微弱生命能量的水珠,順着翠綠的葉片滑落,滲入土壤時,那些菜苗的根系正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向着更深處扎根。
她的意識沉入系統面板。
【等級:Lv.1 萌芽期】
【生機值:10/100】
【能力:生機催發】
【生命回饋:0/1000】
澆完這一趟水,又消耗了90點生機值。
而生命回饋那一欄,依舊是明晃晃的零蛋。
光是發芽,還遠遠不夠。
任重而道遠啊。
許知知在心裏嘆了口氣,不過沒關系,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這片菜地,就是她撬動整個戈壁的第一個支點。
澆完水,一陣熟悉的疲憊感和眩暈感襲來。
她知道,這是生機值快要見底的信號。
她沒有多做停留,提着空木桶,在衆人復雜的注視下,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剛進屋,她就看到劉翠花正站在不遠處,對着她家的方向指指點點,跟旁邊的軍嫂說着什麼。看到她望過去,劉翠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轉過身,假裝在整理衣服,動作僵硬又滑稽。
許知知扯了扯嘴角。
有些人啊,就是記吃不記打。
她懶得理會,關上門,把整個世界的喧囂都隔絕在外。
窗簾一拉,屋裏頓時暗了下來。
許知知幾乎是秒速脫鞋上炕,把自己埋進了被子裏。
“充電,充電!”
在徹底陷入深度睡眠前,這是她腦子裏唯一的念頭。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
等她再次被餓醒時,窗外的天色已經變成了橘紅色。
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覺身體裏又充滿了力量。
【生機值:100/100,狀態:良好】
很好,滿血復活!
她正準備下炕找點吃的,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叮叮哐哐”的響動。
許知知好奇地走到門口,從門縫裏往外看。
只見院子的角落裏,顧長風正帶着兩個戰士,在幫她壘灶台。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他脫掉了軍裝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
他手裏拿着一把鐵鍬,正在和泥。動作熟練,幹脆利落。另外兩個戰士則在搬石頭和脫好的土坯。
許知知趴在門縫上,看得有點出神。
原來,他說的“找人弄”,是親自帶着人弄。
這個男人,總是在用行動來表達一切。
她忽然覺得,這個荒涼的戈壁,這個簡陋的土坯房,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