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台。明天，我們再去一趟廢品收購站。這一次，我們把所有能用的‘破爛’，全都包了！”
林婉的話，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炸雷，在謝野的心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的血液在沸騰，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着興奮。
他看着桌上那台音質好到不像話的收音機，再看看眼前這個總是能創造奇跡的女人，一個前所未有的念頭瘋狂地滋生出來——他們，或許真的能靠這個發大財！
第二天，謝野起了個大早。他沒等林婉催，自己就把那輛二八大杠擦得鋥亮，還破天荒地給車鏈子上了油。
兩人再次進城，直奔城郊最大的國營廢品收購站。
收購站裏堆滿了小山似的廢品，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鐵鏽、酸腐和灰塵混合的難聞氣味。謝野卻像掉進米缸的老鼠，兩眼放光。
他在林婉的“指導”下，專挑那些外殼損壞嚴重但內部核心零件尚存的廢舊家電下手。
那些在收購站工人看來一文不值的電子垃圾，在他們眼裏，卻全是閃閃發光的寶貝。
最後，他們花了不到二十塊錢，就幾乎買空了收購站裏所有帶電路板的廢品。
當他們用板車拉着兩大車的“破爛”回到村裏時，幾乎全村的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這謝家小子是瘋了吧？跟那小寡婦湊一起，就知道敗家！”
“可不是嘛，聽說前兩天剛花了十塊錢買了一堆垃圾，今天又拉回來兩車，這是要把家底都折騰光啊！”
“我看那林婉就是個掃把星，不僅克夫，還把謝野也帶歪了！”
張翠花和陳大強也混在人群裏，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張翠花更是叉着腰，陰陽怪氣地對身邊的人說：“看見沒？我就說那五百塊錢的撫恤金有問題！肯定是被這倆奸夫淫婦給吞了，現在拿着錢沒處花，可勁兒折騰呢！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就得喝西北風去！”
對於這些風言風語，林婉和謝野充耳不聞。他們把所有的“戰利品”都搬進了院子，謝野甚至專門爲此搭了個簡易的棚子，從此，那裏就成了他們的“秘密工廠”。
接下來的三天，兩人幾乎是足不出戶。林婉負責繪制改良電路圖，提供理論支持和方向。
她將前世那些發燒友論壇上的“魔改”方案，結合這個時代的元件特點，進行簡化和本土化改造。
而謝野，則徹底展現了他驚人的動手能力和領悟力。
他常常是林婉剛提出一個設想，他就能立刻找到實現的路徑，甚至還能舉一反三，做得更好。
拆解、清洗、測試、繞線圈、焊接……謝野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不知疲倦。他的手指被烙鐵燙出了水泡，眼睛熬得布滿血絲，但整個人卻處於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三天時間，他們硬是把那堆廢品，變成了五台嶄新的收音機和三台搖頭電風扇！
每一台收音機都經過了音質改良，聲音醇厚洪亮；每一台電風扇的電機也都經過了重新繞線和加裝散熱片，不僅風力強勁，而且噪音極小，可以連續運轉十幾個小時不發燙。這些產品的性能，已經遠遠超過了百貨大樓裏賣的那些正品。
看着院子裏一字排開的“傑作”，謝野的心髒砰砰直跳。他從沒想過，自己這雙手，除了打架和修理農具，還能造出這麼精貴的東西。
“今晚，就去試試水。”林婉看着這些“寶貝”，眼神裏充滿了期待。
入夜，兩人再次行動。爲了掩人耳目，他們都做了喬裝打扮。謝野戴了頂破草帽，帽檐壓得低低的。
林婉則用一塊灰布包住了頭，臉上還故意抹了些鍋底灰，看起來就像一對進城賣土產的農村夫婦。
他們用板車拉着一台收音機和一台電風扇，趁着夜色，悄悄溜進了縣城的黑市。
今晚的黑市比上次來時更加熱鬧。林婉找了個不怎麼起眼的牆角，把板車停下，將那台嶄新的收音機擺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謝野心裏有些打鼓，小聲問：“能行嗎？咱們這玩意兒，連個牌子都沒有。”
“好東西，不需要牌子。”林婉壓低了聲音，胸有成竹。
她擰開收音機的開關，沒有像別人那樣調到嘈雜的音樂台，而是調到了一個正在播報新聞的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頻道。
“……下面播報一則簡訊。我國科學家在雜交水稻研究領域取得重大突破……”
清晰、洪亮、字正腔圓的男播音員的聲音，瞬間從收音機裏傳了出來。那聲音飽滿圓潤，沒有一絲雜音，仿佛播音員就站在你面前說話一樣。在周圍一片“滋啦”作響、聲音尖利單薄的收音機噪音中，這台機器的音質簡直是鶴立雞群。
立刻，周圍好幾個正在交易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哎，哥們兒，你這收音機聲音怎麼這麼亮堂？”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湊了過來，好奇地打量着。
林婉不等謝野開口，就搶先用沙啞的聲音回答：“自家攢的，手藝活兒，大哥您聽聽這音質。”
“是不賴。”鴨舌帽嘖嘖稱奇，“怎麼賣啊？”
林婉伸出兩個手指頭。
“二十？”鴨舌帽一愣。
“二百。”林婉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二百？！”鴨舌帽像是被踩了尾巴，“你瘋了吧！百貨大樓裏新的才一百二！你這沒牌子的破玩意兒敢要二百？”
“百貨大樓的，有票嗎？”林婉一句話就噎住了他，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我這台，音質比百貨大樓的好，您自個兒聽。而且，我這兒還有個稀罕玩意兒。”
說着，她又打開了旁邊那台電風扇的開關。一股強勁而柔和的涼風瞬間吹了出來，吹得鴨舌帽的衣角獵獵作響。最關鍵的是，這風扇除了風聲，幾乎聽不到任何電機運轉的噪音。
“這……這風扇轉起來怎麼沒動靜？”又一個圍觀的人驚訝地喊道。
“技術活兒。”林婉故作神秘，“這收音機，二百塊，不還價。要是真心想要，這台風扇，算添頭，送你了。”
買收音機，送電風扇？
這話一出，全場譁然。這個年代，電風扇也是要憑票購買的緊俏貨，黑市上一台舊的也要賣七八十塊。現在買個收音機就白送一個？這筆賬誰都會算！
鴨舌帽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他剛才聽得真切，這收音機的音質確實是頂級的。要是拿回去，在院裏一放，那得多有面子？更別說還白得一個幾乎全新的電風扇！
“我……我要了！”他不再猶豫，從懷裏掏出一個用手帕包着的小包，一層層打開，裏面全是十元一張的大團結。他仔細地點了二十張，遞給林婉，生怕她反悔似的。
林婉接過錢，快速地點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揣進了懷裏。
第一筆生意，成了！比她預想的還要順利！
這一下，就像點燃了導火索。其他人一看真有人買，而且還白得一台風扇，頓時都坐不住了，紛紛擠上前來。
“妹子，還有嗎？我也要一台！”
“給我留一台！我加十塊！”
謝野看着這瘋狂的場面，整個人都懵了。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親手搗鼓出來的這些“破爛”，竟然成了別人眼裏的香餑餑，被如此瘋搶。
當晚，他們帶來的五台收音機和三台電風扇（其中兩台是單獨賣的）被搶購一空。當他們推着空板車回到家時，天已經快亮了。
關上院門，林婉將懷裏那個鼓鼓囊囊的錢包掏了出來，倒在桌子上。
譁啦啦！
一堆紅色的、綠色的、棕色的鈔票，瞬間堆成了一座小山。十塊的，五塊的，兩塊的，一塊的……散發着一股鈔票特有的墨香味。
謝野死死地盯着那堆錢，眼睛都直了。他活了二十多年，從沒見過這麼多錢。他伸出顫抖的手，拿起一張十元的大團結，那滾燙的觸感，讓他感覺像是在做夢。
兩人就着昏暗的煤油燈，開始數錢。
一張，兩張，十張，二十張……
當最後一張鈔票數完，林婉報出了最終的數字。
“扣掉成本，我們淨賺……三百二十塊！”
三百二十塊！
這個數字像一顆炸彈，在謝野的腦子裏轟然炸響。三百二十塊，相當於一個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幹一整年的工資！而他們，只用了短短一個晚上！
“這……這……”謝野的喉嚨發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看着林婉，眼神裏充滿了震撼、狂熱，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敬畏。這個女人，不僅給了他一個家，還給了他一個他以前連做夢都不敢想的未來。
“這錢……我們一人一半。”謝野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着狂跳的心髒，艱難地開口。
“不。”林婉卻搖了搖頭，她的眼神比桌上的錢還要亮，“這點錢，分了就沒了。我要用它，做更大的生意！”
她抬起頭，看着一臉錯愕的謝野，一字一句地說道：“謝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只做收音機，我們還要做電視機，做洗衣機！我們要做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牌子，把它賣到全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