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昊摔門離去的聲響在車庫裏撞了個來回,最後消散在厚重的鐵門後。安全屋裏的空氣瞬間凝成了塊,沉甸甸壓在每個人胸口,連呼吸都帶着滯澀的重量。

陸澤安站在控制台前沒動,後背的傷口跟着剛才的爭吵隱隱抽痛——那八針縫得真他媽糙,陳宇當時手抖得像在彈琵琶,線腳歪歪扭扭跟爬了條蛆似的。他盯着監控屏幕,鬆林邊緣那些暗綠色的熱源信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沒了蹤影。

“沒、沒了!”陳宇的聲音在死寂裏拔尖,帶着顫音,“屏幕上那些綠點點……全沒了!”他縮在椅子上,手指還按在記錄本上,墨水暈開一小團污漬,把“鬆林方向異常”幾個字糊得半清。

林薇把消防斧往牆邊一靠,斧刃在應急燈下發着冷光。她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指尖剛碰到布料就縮了縮——外面的黑是實打實的,伸手不見五指,連風刮過鬆林的聲音都像被捂住了嘴,悶得讓人心裏發慌。“不是沒了,”她聲音很平,卻透着不容置疑的篤定,“是藏得更賊了。”

王旭和李靜還僵在餐桌旁。王旭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裂了紋的眼鏡——加油站那次摔的,鏡片用透明膠帶粘着,看東西得歪着頭,眼尾都擠成了褶。李靜手裏攥着塊抹布,機械地擦着桌面,明明沒有污漬,卻擦得格外用力,指節都泛了白。

“收拾。”陸澤安轉過身,聲音不高,卻像釘子敲在木頭心上,“王旭,去查所有出入口的加固,螺絲鬆了就擰緊,木板漏縫就加層鐵皮。李靜,盤點醫療物資,重點看抗生素還夠幾個人用幾天。陳宇,接着盯監控,有一點動靜馬上喊,別他媽走神。”

沒人問“張昊怎麼辦”。剛才監控屏幕上那輛貨車的尾燈消失在鬆林拐角時,這個問題就有了答案——末世第七天,答案通常都裹着血和灰,沒人願意拆穿。

林薇沒動,她盯着陸澤安汗溼的後頸:“你的傷該換藥了。”

“等會兒。”

“現在就換!”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差點把他從椅子上扯起來,轉身從李靜剛整理的藥品裏抽出一卷新紗布和一小瓶碘伏,“感染了誰都能活,就你不能——你死了我們跟誰搞研究?”

陸澤安沒再犟。他坐到椅子上,背對着衆人脫下外套,後背的紗布已經滲出血和淡黃色的組織液,粘在皮肉上硬邦邦的。林薇伸手去揭,細微的撕裂聲響起時,他咬着後槽牙,額頭瞬間冒起一層冷汗,順着下頜線往下滴,砸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溼痕。

視野邊緣閃過幾行幽藍色的小字,比之前清晰了些:

【創口感染指數:中度。局部壞死組織未完全清除。建議:二次清創,雙氧水沖洗後外敷磺胺嘧啶銀乳膏。】

【檢測到宿主情緒應激反應,腎上腺素水平偏高。建議:適當休息。】

休息?陸澤安心裏冷笑。這世道,閉眼的功夫都可能見閻王,哪來的休息時間。他接過林薇遞來的消毒棉球,冰涼的觸感讓後背肌肉猛地繃緊,疼得他指尖都蜷了起來。

“你剛才,”林薇壓低聲音,手裏的棉球在他傷口周圍輕輕擦拭,“在車庫裏待了二十分鍾。光檢查車況用不了那麼久吧?”

陸澤安側過頭,從她眼裏看到自己的倒影——臉色蒼白,眼白裏爬滿紅血絲,下巴上還沾着點沒擦幹淨的污漬。“刹車油壺液面偏低,柴油還剩三分之一,”他說,“這些都跟張昊提過。”

他說的是實話,至少一半是。前天在加油站加油時,他就指給張昊看油管接頭那層油漬,可對方瞥了眼說“沒事,能跑”,那時候他眼裏就沒把這末世的風險當回事。

林薇盯着他看了兩秒,沒再追問。她剪掉那些發黑的縫線,膿液混着血水淌下來,滴在地板上的舊報紙上——那是陳宇從圖書館帶出來的《濱海日報》,頭版標題還印着“市領導視察新區建設”,如今成了接污血的廢料,透着股荒誕的諷刺。

二次清創比第一次更疼。雙氧水澆在傷口上冒起白色泡沫,像有無數根針在往裏扎,又麻又燙。陸澤安抓着椅子邊緣的手指節發白,指腹都摳進了木頭縫裏,卻一聲沒吭。

等敷上新藥裹好紗布,他襯衫後背已經溼透了,冷冰冰地貼在皮膚上,風一吹就打寒顫。視野裏的小字又跳了一下:【感染指數下降至輕度。真理點+2。當前:36/40。】

還差四點。

“好了,二十四小時內別沾水,”林薇把用過的棉球紗布收進塑料袋扎緊,扔進牆角的醫療廢物桶,“再敢瞎折騰,下次就直接給你灌安眠藥綁床上。”

陸澤安點點頭,重新套上外套。疼痛讓他的腦子異常清醒——太清醒了,那些數字、圖表、可能性在腦海裏瘋狂打轉,像解不開的方程。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筆,筆尖在光滑的板面上頓了頓。

“現在開會。”

另外三人圍過來,臉上都掛着疲憊和不安,眼底的紅血絲比陸澤安還重。

“第一,張昊走了,我們剩五個人。”陸澤安在“團隊狀態”一欄寫下“5”,筆尖劃過白板發出沙沙聲,“這意味着每個人要多扛點活,但物資消耗能慢下來。李靜,重新算食物和水的配給,按最省的來。”

李靜連忙點頭,掏出小本子低頭記錄,筆尖在紙上劃得飛快。

“第二,外面那些綠色的玩意兒——暫時叫‘帶苔的’。”他在白板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輪廓,像塊長了毛的土豆,“特征:跑的快,會躲,身上裹着層苔蘚似的東西,怕強光和巨響。今天擊退了一只,但它們肯定在暗處盯着我們。”

陳宇喉結上下滾了兩圈,手心全是汗,記錄本都快攥皺了:“它們……它們有腦子?”

“比只會晃悠的那些強點。”陸澤安指了指窗外,“普通的玩意兒聽到動靜就撲,這些會藏,會等,受傷了還知道跑。這不是好兆頭。”

王旭推了推眼鏡,眼裏閃過一絲興奮,又很快被恐懼壓下去:“生物特性呢?那些苔蘚是寄生的還是本身長的?”

“不知道。”陸澤安坦然承認,“所以要搞清楚。從今天起,我們啓動第一個研究——搞明白這些帶苔的到底是什麼,怎麼對付。”

他在白板上寫下項目名稱,底下分了幾欄:

【觀察組:林薇、陳宇】

【活兒:盯着監控記它們啥時候出來、有多少、愛幹嘛。陳宇,你那錄音設備試試能不能錄下它們的動靜。】

【實驗組:我、王旭】

【活兒:分析白天弄來的樣本,試試強光和巨響到底多管用,琢磨着做點能治它們的裝備。】

【後勤組:李靜】

【活兒:管醫療、處理樣本時做好防護、物資該給誰給誰。】

“研究?”王旭眼睛亮了,往前湊了兩步,“怎麼研究?我們連個顯微鏡都沒有——”

“有。”陸澤安打斷他,走向儲藏室角落一個落灰的鐵皮櫃。他輸入密碼——父親生日倒過來,櫃門“咔噠”一聲彈開,裏面是整套便攜式實驗室設備:光學顯微鏡、離心機、甚至還有個小型的PCR儀和一堆沒拆封的試劑盒。

所有人都愣住了。陳宇張着嘴,半天沒合上,李靜手裏的小本子都掉在了地上。

“我爸的業餘愛好。”陸澤安面不改色地扯謊,“他是搞材料學的,閒得沒事就擺弄這些,搬家時硬塞進後備箱的,當時還嫌占地方。”

這解釋漏洞百出,但沒人深究。末世裏,一個能拿出抗生素和縫合針的人,再掏出個顯微鏡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畢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王旭像看見寶貝似的撲過去,手指輕輕撫摸顯微鏡的金屬外殼,嘴裏喃喃自語:“這型號是BX53,專業級的……沒想到末世裏還能圓我學生物的夢,就是這條件,跟在垃圾桶裏做實驗差不多。”

“能用就行。”陸澤安從口袋裏掏出個小密封袋,裏面是白天從那只“帶苔的”身上刮下來的暗綠色粘液,“第一個活兒:搞清楚這玩意兒到底是啥做的。”

他把樣本遞給李靜:“戴兩層手套,在通風櫃裏弄,別沾到皮膚上。”

李慎重點點頭,接過樣本時手有點抖,小心翼翼地放進生物安全袋裏。

“林薇,陳宇,”陸澤安轉向他們,“從今晚開始,每小時記一次鬆林那邊的情況。不光看熱成像,還得聽——陳宇,你那錄音設備還能用吧?”

陳宇連忙從背包裏翻出個巴掌大的錄音筆和一副監聽耳機,那是上次在電台站順手揣的,沒想到真能用上:“能、能!電量還有一半,我再省着點用,撐一晚上沒問題!”

“好。每兩小時錄一次環境音,重點聽有沒有嗡嗡的、或者有規律的聲音。今天那只跑的時候叫了一聲,說不定是在跟同夥打招呼。”

分工明確下來,每個人都有了具體的活兒,那種無所適從的恐慌感,被實打實的任務壓下去了一點。陸澤安太清楚這種心理——人一忙起來,就沒空想那些讓人絕望的破事了。

但該想的,終究還是要想。

夜裏十一點,大部分人都去休息了。陸澤安值第一班夜,控制台前只有屏幕的冷光,十六個監控畫面裏,世界是一片死寂的深灰色,只有偶爾風吹過樹枝的影子,在畫面裏晃了晃。

他調出車庫的監控回放。兩小時前,張昊上車前,他在車庫裏待的那二十分鍾。

畫面裏,他蹲在貨車底盤旁,手裏拿着扳手,動作很自然,就像在檢查車況。但有一個瞬間,他的手伸向了刹車油管的連接處——只是碰了碰,沒擰,沒拆,手指在油管接頭的油漬上蹭了蹭,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來。

然後他站起來,拍了拍張昊的肩膀,說了句什麼。從口型看,大概是“注意車況”。

陸澤安關掉回放,指尖在控制台上輕輕敲擊着,節奏雜亂。

刹車油管確實有慢滲,他昨天就發現了,提醒過張昊兩次,對方都沒當回事。所以……這不算謀殺。頂多是,沒拼命攔着一個找死的人。

他這麼告訴自己,可心裏還是像堵了塊石頭,沉甸甸的。

視野邊緣的小字又跳出來:【持續觀察環境,分析潛在威脅。真理點+1。】

【對團隊成員行爲及結果進行深度反思,涉及生存倫理判斷。真理點+2。】

【當前:39/40。】

還差一點。

陸澤安靠在椅背上,閉上眼。後背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胃裏也空得發慌,上次吃東西還是十六個小時前那半塊融化的巧克力。父親的信、無線電頻率、帶苔的怪物、系統、還有張昊消失在監控裏的尾燈……這些念頭在腦子裏纏成一團,剪不斷理還亂。

“換班了。”

林薇的聲音把他拉回現實。她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旁邊,手裏端着杯熱水,熱氣在冷空氣裏凝成白霧,帶着點淡淡的水垢味。

“謝謝。”陸澤安接過水杯,溫度透過陶瓷傳到掌心,暖烘烘的,讓人莫名安心。

“李靜把樣本初步處理了,”林薇壓低聲音,目光落在監控屏幕上,“她說在顯微鏡下看到的東西……不太對勁。”

陸澤安立刻清醒過來,坐直身體:“怎麼不對勁?”

“像是某種真菌,但菌絲結構怪得很,還有微弱的熒光。而且……”林薇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她說菌絲在樣本裏還在慢慢長。”

生長。這意味着那些苔蘚不是簡單的附着物,是活着的,跟那怪物是共生關系。

陸澤安腦子飛快轉起來。真菌怕光,這就能解釋爲什麼它們會躲着強光;震動可能會破壞菌絲和宿主神經的連接,所以巨響能逼退它們。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利用的弱點就多了……

視野裏,最後一行小字緩緩浮現:

【基於新線索,對“帶苔的”形成更完善的病理模型假設。邏輯鏈條完整。真理點+1。】

【當前:40/40。】

【條件滿足,晉升:二星學者。】

沒有光芒,沒有聲音,只有一瞬間的通透感。陸澤安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後背的疼痛感好像淡了點,不是傷口愈合的那種淡,是腦子清明得能忽略疼痛的通透——那些散亂的知識碎片,突然自動歸位、連接,形成了幾條清晰的脈絡,就像蒙塵的鏡子被擦幹淨了。

他睜開眼睛,眼底的疲憊淡了些,多了幾分篤定。

“怎麼了?”林薇察覺到他神色變化,皺了皺眉。

“沒事。”陸澤安搖頭,喝了口熱水,溫熱的水流進胃裏,熨帖得很,“想到個法子,明天試試能不能治住那些玩意兒。”

他站起身,把位置讓給林薇。走回休息區時,他瞥了一眼監控屏幕。

鬆林方向的夜視畫面裏,幾個暗綠色的熱源信號,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邊緣,像蟄伏的毒蛇,等着最佳的出擊時機。

它們還在等。

陸澤安躺到折疊床上,閉上眼。腦子裏不再是混亂的恐懼,而是一個正在成形的計劃:紫外線燈管、高頻聲波發生器、還有王旭從實驗室帶出來的那瓶過氧化氫……

差一點材料,差一點時間。

但至少現在,他知道該往哪個方向使勁了。

窗外,遠處隱約傳來一聲慘叫,短促而淒厲,很快被厚重的夜色吞沒,連點回響都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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