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賀聿身體瞬間繃緊，呼吸都停滯了一瞬。他沒有輕舉妄動，緩緩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至少沒有顯而易見的武器。
“我沒有惡意。”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盡管心髒在胸腔裏擂鼓，“我叫賀聿，是金陵大學的老師。來這裏是爲了找人，一個叫蘇禹的朋友，他可能在這裏。”
身後的呼吸聲似乎急促了一些，抵在腰間的硬物沒有絲毫鬆動。“蘇禹？那個搞天體物理的？”女聲帶着一絲懷疑，“你怎麼證明？外面現在到處都是……怪物，還有比怪物更壞的人。”
賀聿大腦飛速運轉。對方知道蘇禹，這至少說明蘇禹可能真的在這裏，或者曾經在這裏停留過。他不能暴露自己全部的秘密，但需要取得對方最基本的信任。
“蘇禹是我學長，他左眉角有一道小時候爬樹留下的淺疤。他最近在研究異常信號，還有地脈諧振……他給我發了信息，讓我來舊檔案館匯合。”賀聿選擇性地透露了一些只有蘇禹親近之人才可能知道的細節和關鍵信息。
短暫的沉默。賀聿能感覺到身後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掃視，評估着。
“慢慢轉身。”女聲命令道，語氣依舊冰冷，但少了一絲最初的殺意。
賀聿依言，極其緩慢地轉過身。持“槍”指着他的，是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頭發簡單地束在腦後，臉上沾着些許灰塵，卻掩不住清秀的輪廓和那雙此刻充滿警惕與堅韌的眼睛。她身上穿着便於活動的深色運動裝，手裏握着的……並非真槍，而是一把造型古樸、帶有瞄準鏡的強力弩箭，弩箭尖端閃爍着寒光，顯然經過改裝，威力不容小覷。
女子也快速打量着他。賀聿文質彬彬的氣質，手臂上滲血的繃帶，以及那略顯蒼白卻異常鎮定的臉色，似乎與她之前遭遇的暴徒或完全失魂的幸存者有所不同。
“我叫林晚，”女子終於再次開口，弩箭稍稍放低了一點，但依舊處於隨時可以擊發的狀態，“是舊檔案館的管理員。”她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弧度，“蘇博士確實在這裏，但他現在情況不太好。”
“他怎麼了？”賀聿心中一緊。
“受傷了，失血不少，還有些發燒。我們躲在檔案館的地下文獻庫，那裏結構堅固，暫時安全。”林晚解釋道，目光依舊銳利地看着賀聿，“你說你是國學老師？在這種時候，一個文科老師跑到這種地方，就爲了找一個朋友？”
賀聿知道，僅憑之前的說辭還不足以完全取信於人。他深吸一口氣，決定展示一部分異常。
“這場災難……或許並非純粹的偶然。”他抬起左手，指向自己依舊殘留着符號流光的左眼，“我能‘看到’一些東西，能量、符號……可能與古代的某些記載有關。蘇禹的研究，和我正在探究的東西，或許指向同一個源頭。我需要找到他，交換信息，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沒有提及“靈淵”和“殘片”，但展示的異常視覺已足夠震撼。
林晚看着他那只仿佛蘊藏着星河與古老文字的眼睛，瞳孔微縮，臉上閃過震驚和難以置信，但很快又被強行壓下的理智取代。她顯然也見識過足夠的異常，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強得多。
“……跟我來。”她最終做出了決定，但語氣依舊嚴肅，“動作輕點，別發出太大聲音。檔案館裏……也不完全幹淨。”
她示意賀聿跟上，自己則端着弩，警惕地在前方引路，熟練地避開散落在門口的障礙物，從那個破碎的窗戶側面的一個隱蔽小門進入了檔案館內部。
檔案館內部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着紙張、灰塵和淡淡的黴味，混合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地上同樣一片狼藉，但似乎被人粗略地清理過，留下了一條勉強可以通行的路徑。
林晚對這裏極其熟悉，如同暗夜中的貓，無聲而敏捷。她帶着賀聿穿過幾個布滿書架的大廳，走下一條狹窄的、通往地下的石質階梯。
階梯盡頭，是一扇厚重的、帶有密碼機械鎖的鋼制大門。林晚上前，有節奏地敲了幾下門。片刻後，門內傳來輕微的機括聲，大門被從裏面拉開一條縫隙。
“林姐？”一個壓低的、帶着緊張的青年男聲傳來。
“是我，找到一個人，說是蘇博士的朋友。”林晚簡短地回答，側身讓賀聿進去，自己則最後進入，迅速將大門重新鎖死。
門後是一個相對寬敞的空間，排列着恒溫恒溼的檔案架，此刻被改造成了一個臨時的避難所。幾盞應急燈提供着照明，角落裏鋪着簡單的鋪墊，一個身影正蜷縮在那裏，身上蓋着外套，正是蘇禹！
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左腿纏着厚厚的、滲出血跡的繃帶，顯然傷得不輕。聽到動靜，他費力地睜開眼，當看到賀聿時，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和如釋重負。
“賀……賀聿……你……你真的來了……”他的聲音虛弱，卻帶着欣慰。
賀聿快步走到他身邊，蹲下身檢查他的傷勢。“蘇學長，你怎麼樣？”
“還……死不了……”蘇禹勉強笑了笑，“腿被掉下來的東西砸中，刮掉一大塊肉……林管理員幫我處理過了……”他看向林晚，眼中帶着感激。
賀聿也看向林晚，真誠地道謝：“林小姐，謝謝你照顧他。”
林晚擺了擺手，依舊保持着警惕，走到門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只是碰巧罷了。現在，可以說說你們都知道些什麼了嗎？還有你，”她看向賀聿，“你那奇怪的眼睛，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到底面對的是什麼？”
地下文獻庫內，暫時安全的三人，終於要開始交換信息，拼湊這場席卷全球的“靈淵”之災的真相碎片。而賀聿也終於找到了第一個暫時的落腳點，以及……可能的盟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