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優優放下手裏的東西,還是有些吃驚。
江嶠也已經看完了合同,合同沒什麼問題,這說明金優優是有能力的,只是可能之前的表現太差,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他將東西放下,抬頭淺笑,溫聲道:“金姐。”
金優優原本是打算當着江嶠的面,再將他給罵一頓的,好歹讓他上點心,別再整出什麼幺蛾子。
但是看着這張臉,突然就罵不出口了。
金優優清了清嗓子,直接切入正題:“這次的綜藝是直播,所以你要格外的注意自己的言行,雖然不是什麼熱門綜藝,但也是直播。”
直播就沒有任何可以剪切的機會,一言一行都會暴露在鏡頭的下面。
這個來之前,江嶠就已經了解過了。
確實不是什麼熱門的綜藝,而且比較苦,還有各種極限的運動。
之前拒絕因爲原本的江嶠恐高,這次的綜藝裏有蹦極,跳樓機,過山車這些,不適合恐高的人。
後期還會有野外求生,他雖然只是個飛行嘉賓,但也要錄好幾期。
江嶠溫聲道:“金姐你放心,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該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態度坦蕩,就像在聊天一樣,一點也不像之前畏縮的姿態,莫名地有可信度。
金優優心裏奇怪他這種變化,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表現。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不多說了,你知道公司最近招了不少人,我暫時沒辦法給你安排助理,所有的東西需要你自己準備。”
“綜藝開拍那天,公司會有車送你過去,這個你不用擔心。”
“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江嶠:“關於綜藝的問題沒有,不過有件私人的事情,想請您幫個忙,可以先預支一下工資嗎?”
說這話的時候,江嶠並沒有求人的態度,依舊是很合理地提出請求。
甚至不覺得他這個要求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
金優優疑惑地看着他:“你很缺錢嗎?”
江嶠:“嗯。”
能將沒錢回答的這麼坦然,也非常讓人意外。
只是他缺錢的事情,之前一直都沒有提過。
金優優沒想到是這個問題,她猶豫了一下:“我幫你申請,這不是什麼大事,這個綜藝會有一筆錢到賬,我一並申請了,一起打給你。”
江嶠真心實意:“謝謝金姐。”
不知道爲什麼,對上江嶠的目光,金優優總有種壓力,明明還是那個人,但就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金優優不想讓對方察覺到那點懼意,交代完事情,讓他籤完合同,就帶着文件離開了。
江嶠也沒逗留,他回去找出了這檔綜藝的往期視頻,一期一期地看過去。
而此時,一間嘈雜的包廂裏,好些個人聚在一起,打牌的,唱歌的,玩遊戲的,角落的沙發裏,傅沉越興致缺缺地喝着酒。
程信跨坐在另一邊的沙發扶手上:“傅哥,你怎麼又喝這麼多酒?”
趙雲彬從牌桌上抬起頭,嚎了一嗓子:“傅哥,你來吧,這幾個人不講武德,逮着我一個贏錢,我都快被掏空了。”
傅沉越神情懨懨:“不去。”
幾個人看他這樣子,又湊到一塊兒竊竊私語。
“傅哥都消沉這麼久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呢?”
“小聲一點,沈清栩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沒看出來,傅哥這麼專情啊,那怎麼不早點追呢。”
“哎,都是遺憾,人生哪兒能沒有遺憾,這個名字以後不許提了。”
“我們就私下裏聊聊,誰敢當着他的面兒提啊,那不是找死麼。”
傅沉越抬眸看了他們一眼,沒說話,翻開手機,屏保上的人直視着前方,眉眼彎彎,像是能容納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情緒。
那是沈清栩的照片。
就在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推開,穿着西裝的男人快步進來,走到傅沉越身邊,俯身在對方耳邊說了些什麼。
傅沉越一瞬間坐直了身體:“確定沒錯。”
助理嚴肅地點了點頭:“確定的,他的資料很好查。”
傅沉越當即站起身,腳步匆匆地往外走。
程信疑惑:“傅哥,這就走了,不再玩會兒?”
“你們玩,掛我的賬。”
回答他的是關閉的包廂門。
一上車,助理就遞給他一沓資料,挺厚重的。
“這裏是所有關於江嶠先生的資料,除了兩年前的一部電視劇,他在劇裏飾演過沈先生的侍衛以外,兩個人就再沒有過任何接觸。”
“網上大多關於江嶠蹭熱度的流言都是假的,是公司私底下的手筆,跟江嶠本人沒什麼關系。”
“您說的小區監控也已經全都調查過,那晚是江嶠第一次進入沈先生的屋子。”
“他是通過三樓一個姓王的先生混進來的,據保安回憶,當時他跟那位王總好像很熟的樣子,但肯定是第一次進入那個小區。”
傅沉越看着手裏的資料,久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不住在這裏卻認識三樓的王先生。
第一次進入一間屋子,不需要燈光,能這麼熟練地行走在黑暗裏,就像是進入了生活很久的地方。
就在這個時候,助理又拿出了一份資料。
“這是我在醫院查到的,江嶠先生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一直都在進行治療,只是因爲缺錢,斷藥半年了。”
“周圍的人也暗中打聽過,江嶠先生平日裏寡言少語,工作之餘,幾乎不怎麼跟別人交流。”
傅沉越瞳孔微縮。
這跟他見到的江嶠完全不一樣。
所以,那個時候察覺到的熟悉感未必是錯覺。
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緩緩地在腦海中出現,這個想法太過天方夜譚,以至於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讓他震驚在了原地。
助理連着叫了幾聲:“傅總。”
傅沉越緩緩轉過頭:“江嶠現在住在哪裏?”
江嶠還不知道有人即將扒開他的小馬甲,他整整看了一下午的綜藝,對節目裏可能出現的任何項目都進行了了解,確保參加節目的時候,不至於被節目組給惡整。
之前就出現過某嘉賓三更半夜在被窩裏摸到一條蛇。
雖然是條寵物蛇,但這大半夜的,能將人心髒病給嚇出來。
不少人都譴責節目組過分,但擋不住慕名來看的人更多,話題也有了,熱度也有了,唯一受傷的就是那個被寵物蛇給嚇到的嘉賓。
據說要不是有違約金壓着,半路就退出錄制了。
當然了,節目組被罵是必然的。
這種綜藝不會有什麼大牌出現,要麼是過氣的,要麼是新面孔,要麼就是像江嶠這樣混了幾年還是小糊糊的,所以節目組看菜下碟,會有過分的舉動,一點也不足爲奇。
江嶠心裏對對方的套路有了大概的了解,他關掉視頻,將手機放在一旁充電,站起身走了走,轉頭就看到了放在牆邊的那把吉他。
這吉他是原本的江嶠最珍貴的東西。
音之前已經調好了。
江嶠不由自主地拿起吉他,坐在敞開的窗前,輕輕地撥動了幾聲。
在沒有做演員之前,其實他想當一個歌手的,是誰教他學吉他的好像已經記不得了,模糊的記憶裏有一段很熟悉的音樂,那是他學會的第一個曲子。
好久不彈,一開始還有些生疏,磕磕絆絆的音符從指尖流出,但很快就流暢起來。
演戲之餘也會培養一些小興趣,吉他就是其中之一。
江嶠沉浸在音樂裏,卻在某個音符戛然而止。
“奇怪,這裏怎麼不對勁。”
有一段像是連接不上,怎麼調整,聽起來都奇怪,不是他想要的感覺。
江嶠又將那段反復彈奏了一遍,還是找不到感覺 。
曲譜早就找不到了,連曲子叫什麼名字都不記得,只記得這麼一段音樂。
“這曲子,到底什麼時候學的?”
大概是很小的時候了。
想不起來就不想了,江嶠準備出門覓食。
出租屋裏沒什麼吃的東西,廚房裏空蕩蕩的,一看就知道原本那人也不怎麼開火。
江嶠也沒打算做飯,他在等申請的工資到賬,先結了房租,然後再退房。
這裏離公司太遠了,住宿條件一般,隔音也很差。
不說別的,就住這裏幾個晚上,每天都能聽到隔壁的吵架聲,吵架是其次,半夜床鋪撞擊牆壁的聲音才是真的讓人受不了。
偏偏每到半夜就開始,就這種頻率,白天還能吵成那樣,也很令人佩服,真是精力充沛。
江嶠不想再被迫聽牆角,唯一的方法就是搬家。
在海城想要租一個好一點的房子並不容易,價格跟地段成正比,越靠近市中心,那價格就越容易讓人望而卻步。
如果說是以前,他倒是一點不猶豫。
可現在卡裏就剩下那點錢,但凡吃頓貴的,都覺得奢侈了。
小區門口就有一排的家常菜店鋪,各種各樣的都有,價格實惠,非常的親民。
他就住在第一排靠馬路的地方,雖然平日裏有些吵,但低頭就能看到樓下的商鋪,這幾天在樓上已經都看了個遍,摸透了。
江嶠將吉他給收拾好,拿着手機就下了樓。
他並沒有注意到樓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也不知道車窗開着,有個人在車裏聽了許久。
煙頭冒着猩紅的花火,很快被熄滅,車窗緩緩升起。
傅沉越坐在車裏,看着那個穿着休閒服的青年人從小區門口出來,三兩步走到了對面的小飯店,笑意盈盈地跟人說話。
那笑容溫和清潤,眉眼間的氣質一如既往,那是別人怎麼都模仿不出來的東西。
助理疑惑:“傅總,要下車嗎?”
傅沉越擺擺手:“不必了。”
不需要問,他知道,那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