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紅旗車往大院中間一停,車門關得“砰”一聲響震得人心頭一跳。
廚房裏,蘇青手一哆嗦菜刀直接砸在水泥地上,還在腳邊轉了兩圈。
她縮到灶台邊,臉色大變:“導……導師。”
沈玉蘭雖然沒搞清狀況,但看那車牌是省委小號,下來的人又穿着中山裝就知道來頭不小。
她立馬換了副笑臉迎上去:
“哎呀,是省裏的領導?我是陸川母親。您是蘇青老師?快進屋,這孩子剛還說呢,爲了幫陸川搞科研……”
“胡鬧!”
老頭一聲吼,中氣十足,直接把沈玉蘭的話堵了回去。
嚴教授看都沒看她,大步進屋,眼光直接掃向廚房門口的蘇青。
“搞科研?”
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摔,震得麥乳精罐子直晃,“蘇青!跟系裏請假說重病回老家,結果跑這兒給人當保姆?這就是你的學術追求?爲了個有婦之夫,學位都不要了?”
場面一下子有點難看了。
沈玉蘭傻眼了。
重病?休養?
不是說特意調來協助陸川的?不是說系裏高度重視?
她猛地轉頭瞪着蘇青:“青青,這是怎麼回事?”
蘇青指甲用力摳着灶台邊緣。她不想認輸,尤其是當着林汐的面。
“老師,我是爲了學術……”她咬着牙,眼底閃過一絲不甘,試圖把自己那套蹩腳的理由圓回來,“陸工的項目需要理論支持,我……”
“陸川需要你支持?”
嚴教授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冷哼一聲打斷她,
“他是國家重點項目總工,你要是有能耐給他做支持,實驗室早就給你發聘書了!還用得着你在這兒偷偷摸摸裝保姆?”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把蘇青最後的遮羞布扯得粉碎。
她張了張嘴,原本準備好的那套說辭全卡在了喉嚨裏只剩下無力的辯駁在嗓子眼裏打轉。
“撲哧。”
旁邊傳來一聲笑。
林汐坐在藤椅上,手裏捏着隨身聽正看着這場戲。
“原來是當逃兵來的。”
林汐站起來,也沒什麼多餘的動作走過去遞給嚴教授一瓶健力寶。
“老先生,消消氣。雖然蘇小姐做飯不行,但這千裏送人頭的精神確實感人。”
嚴教授一愣,打量了眼林汐。
眼神清亮大大方方,哪像傳聞中的潑婦?
他接過飲料,臉色緩和了點:“你就是陸川媳婦?”
“是。”
林汐笑了笑,“也是戶主。老先生今天是把這‘全能保姆’領回去,還是留下來嚐嚐她切了一半的土豆絲?”
嚴教授樂了:“陸川眼光行,找個媳婦比他會說話。”
說完,他轉頭沖蘇青冷下臉:“收拾東西跟我走。回去寫一萬字檢查,通不過就退學。”
蘇青身子一晃,眼裏的怨毒幾乎要溢出來卻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完了。
不僅人沒追到,還在這個鄉下女人面前把臉丟盡了,甚至連前途都搭進去了。
沈玉蘭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她吹捧半天的“高知兒媳”,合着是個爲了追男人撒謊逃課的學渣?這臉打得太疼。
“等一下。”
蘇青正哭哭啼啼要去收拾,林汐開口了。
她拿着雞毛撣子指了指廚房:“走可以。垃圾誰弄的誰收拾。”
林汐看向沈玉蘭:“媽,您說是吧?咱家講規矩,不能讓人看笑話。”
沈玉蘭咬着牙,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只能沖蘇青吼:“還不快收拾!丟人現眼!”
……
嚴教授帶着灰頭土臉的蘇青走了,天也黑透了。
那輛紅旗車帶走的不僅是個情敵,還有沈玉蘭的威風。
屋裏靜得尷尬。
沈玉蘭看着那堆特供品,又看在那剝橘子的林汐,心裏堵得慌。
本想來奪權,結果幫手廢了,自己也被架在火上烤。
“那個……”沈玉蘭清清嗓子,“蘇青走了,你身子不方便,我就留下來……”
“別。”
林汐把橘子扔嘴裏:“媽,您是老幹部,受不得這罪。這樓沒暖氣,廁所還是公用的。再說了——”
她抬頭一笑:“剛才嚴教授給了我個信封。您猜是啥?”
沈玉蘭心裏一跳:“啥?”
林汐摸出一個蓋章的牛皮紙信封。
“陸川的工資折,還有一份‘家屬安置說明’。”
林汐晃了晃信封,“嚴教授說了,陸川這級別,家屬得政審。要是有人——哪怕是親媽,在這兒搞事影響他心情,組織上直接幹預。”
這就是扯虎皮做大旗。
信封裏其實就是家書和錢。
但嚇唬沈玉蘭這種體制內的老古板,足夠了。
果然沈玉蘭臉變了。
她最怕“組織”倆字。
真要是因爲她影響兒子前途,那罪過就大了。
“我……我那是爲他好!”沈玉蘭聲音虛了,“行了!既然有組織管,我也不操心了!明天我就回省城!”
“慢走。”
林汐做了個請的手勢,“走之前,麻煩媽把牆上的獎狀擦擦?陸川說了,那是榮譽。我肚子大,爬高不安全。”
沈玉蘭氣得倒仰。
這哪是兒媳婦?這是討債的!
可看着那個信封,她愣是不敢多嘴,憋屈地拿抹布去擦相框。
看着平時趾高氣揚的婆婆踮腳幹活,林汐摸摸肚子。
陸川這名頭,確實好使。
……
晚上,送走了兩尊大佛,林汐終於清靜了。
窗外起了風,枯枝刮擦着玻璃,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她拆開那個信封。
除了一張存折,還有封信和一把舊黃銅鑰匙。
信上字跡剛勁,是陸川親筆。
【林汐:
見字如面。存折密碼是你生日。鑰匙是城南廢棄小院的,裏面有我存的些“破爛”。
想做生意就拿去用,別怕花錢。還有,院子裏那幾只“耗子”如果不老實,你不必髒了自己的手。
我在書房留下的那份圖紙,只要有人敢動,上面的編號就會報警。
至於那個寫酸詩的,我在西北查檔案的時候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兒,等我回去收拾他。
西北風大,很幹。沒有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等我。
陸川】
林汐捏着信紙,臉頰微燙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這男人。
什麼叫“高智商寵妻”?這就是。
人在千裏之外,卻把家裏的隱患算得死死的。
那個“圖紙陷阱”顯然是專門爲了釣出真正的內鬼。
還有最後那句“沒有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悶騷。”林汐低罵了一句,心裏卻甜得發膩。
她將那把沉甸甸的黃銅鑰匙揣好。既然陸川把網都撒好了,那她就安心等着收網。
城南廢棄小院?破爛?
按原書劇情,陸川是機械狂魔,喜歡收廢舊零件和古董鍾表。
放在九十年代,這些“破爛”搞不好都是寶貝。
更難得的是,這男人竟然支持她做生意。
林汐笑了。看來這便宜老公比書裏寫的有點意思。
“既然鑰匙都交了,”林汐把鑰匙揣好,“那我不折騰點動靜出來,都對不起你。”
轟隆——
一聲悶雷炸響,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砸向窗戶。
緊接着,樓下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王大勇壓低後的怒吼:“把後門堵死!快!別讓他翻牆!”
林汐一把拉開窗簾。
大雨傾盆,院子裏的燈光被雨幕扯得稀碎。
牆根下幾個人影在泥水裏扭打成一團。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慘白的光瞬間照亮了被按在泥地裏的那張臉。
竟然是那個文質彬彬的詩人李文博。
此刻他渾身溼透,頭發貼在臉上,懷裏卻死死護着一個黑布裹着的長筒像護着命一樣。
林汐眼皮一跳。
那是陸川放在書房頂上的圖紙筒!
原書裏陸川圖紙泄密被停職,內鬼竟是這個裝清高的詩人?
雨水順着李文博的臉往下淌,他艱難地抬頭死死盯着二樓窗口眼神陰毒。
他嘴唇動了動,無聲地做出口型。
林汐看懂了。
他說:你等着。
那一瞬雷聲滾過頭頂,一股寒意從背後升起。
這大院的水比想象的深。
林汐握緊手裏的鑰匙隔着雨幕冷冷回視。
想玩命?
那就看看誰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