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易孕體質?”
王醫生那半開玩笑的話,像一顆手榴彈,在謝明遠腦子裏轟然炸開。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視線死死地黏在江若曦那平坦得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小腹上。
易孕體質……
一碰就倒……
再聯想到樓上那片刺眼的、曖昧的紅……
一個讓他血液倒流、手腳冰涼的念頭,瘋狂地撞擊着他的理智!
她……她不會……就那麼一次失控,就……
“謝團長?謝團長?”
王醫生看他臉色慘白,跟丟了魂似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您這是怎麼了?我就是開個玩笑,您別當真啊!”
江若曦也察覺到了謝明遠的異常。她俏臉微紅,走過來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謝明遠猛地回過神,像是被燙到一樣,避開了江若曦的觸碰。
他張了張嘴,喉嚨幹得像要冒煙,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
問她是不是有了?
就因爲一個醫生的玩笑和一片他自己都無法確定的血跡?
要是沒有,他這算什麼?羞辱她嗎?
可要是有……
謝明遠不敢再想下去。
他幾乎是落荒而逃地轉身上了樓。
“我上去換身衣服,要去團裏開個緊急會議。”
他丟下這句話,背影裏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狼狽。
江若曦看着他緊繃的背影,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緊急會議來得猝不及及。
晚飯後,謝明遠才回到家,神色比早上更加凝重。
他脫下軍裝外套,露出了裏面被汗水浸溼的襯衫。
“收拾一下東西,我明天一早就要走。”
他坐在沙發上,點燃了一根煙,聲音沙啞。
“去哪?”江若曦正在給兩個孩子檢查作業,聞言動作一頓。
“西北。有個臨時的加強特訓任務,爲期一個月。”
一個月。
江若曦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揪了一下。
明明他們成爲夫妻也沒多久,可一想到要有一個月見不到他,心裏竟然空落落的。
“知道了。”
她沒有多問,只是點點頭,起身開始默默地幫他收拾行李。
牙刷、毛巾、換洗的內衣襪子……
她收拾得很仔細,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妻子。
謝明遠就坐在那裏,一口一口地抽着煙,目光追隨着她在屋裏忙碌的身影,眼神復雜得像一團化不開的濃墨。
夜裏,兩個孩子睡下後。
謝明遠走進了臥室。
江若曦已經幫他把行李打包好了,一個軍綠色的帆布包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邊。
她正坐在床沿,借着台燈昏黃的光,低頭看着什麼。
謝明遠走近了才發現,她在看自己那只被紗布包着的手指。
昨晚失控的畫面再一次沖進腦海。
他心髒一緊,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他從床頭櫃裏拿出一個信封遞到她面前,裏面是厚厚一沓鈔票和各種票證。
“這些錢和票你拿着。我不在家,想吃什麼想買什麼,別虧待自己和孩子。”
他的語氣有些生硬,像是在下達命令。
江若曦沒有接,只是抬起頭,那雙桃花眼在燈下顯得格外清亮。
“謝明遠,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她看得出來,他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不對勁。
謝明遠被她看得有些狼狽,避開了她的視線。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起身,從衣櫃最頂上搬下來一個沉甸甸的木盒子。
盒子打開,裏面鋪着紅色的絨布。
絨布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十幾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軍功章。
每一枚都閃爍着榮譽的光芒,也代表着一次次生與死的考驗。
這是謝明遠從不輕易示人的、一個軍人最寶貴的財富。
“這個是一等功。那年邊境反擊戰,我們排被三百個敵人包圍,最後活下來的只有我一個。”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一枚金光閃閃的獎章,聲音低沉而沙啞。
“這個是二等功。抗洪搶險,我在水裏泡了三天三夜,救了十八個老百姓。”
“還有這個,是演習的時候……”
他一枚一枚地,笨拙地,向她講述着這些功勳背後的故事。
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愧疚和擔憂,只能用這種最直白、最樸素的方式,將自己的過去、自己的全部,攤開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種無聲的交托,也是一種最重的承諾。
江若曦靜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她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看着他臉上那些細小的傷疤,看着他眼底藏着的、不爲人知的疲憊和滄桑。
她忽然伸出手,蓋住了那滿盒的榮光,也蓋住了他那只布滿厚繭的大手。
“謝明遠。”
她看着他,眼眶有些發熱。
“我等你回來。”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像一道暖流,瞬間沖垮了謝明遠心中所有的防備和不安。
他反手握住她微涼的小手,用力收緊。
臥室裏的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滾燙。
他凝視着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翻涌着克制了太久的、洶涌的浪潮。
他俯下身,不再猶豫,吻住了她。
這個吻和他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沒有懲罰的粗暴,沒有失控的掠奪。
只有無盡的溫柔和珍視。
他一點一點地描摹着她的唇形,輾轉廝磨,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和濃得化不開的眷戀。
江若曦被動地承受着,身體漸漸軟化在他的懷裏。
她伸出雙臂環住了他的脖頸,生澀地回應着他。
這個動作像是一個許可的信號。
謝明遠將她攔腰抱起,輕輕地放在了床上。
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將她完全覆蓋。
衣衫一件件褪去,散落在床邊。
他滾燙的手掌在她光滑細膩的肌膚上遊走,點燃一簇又一簇的火苗。
她能感覺到他身體那驚人的變化,那堅硬滾燙的肌肉緊繃得像一塊烙鐵。
她緊張得屏住了呼吸,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不安地顫抖着。
然而,就在即將突破最後防線的那一刻。
謝明遠卻猛地停住了。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渾身肌肉都在劇烈地顫抖,汗水順着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滴落在江若曦的鎖骨上,滾燙。
他想起了昨晚自己的失控,想起了她指尖的那一滴血。
他不能……不能再傷害她。
“若曦……”
他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悶哼。
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裏,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等我回來。”
“等我回來,我就給你一個真正的家。”
他沒有再進一步,只是緊緊地抱着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着她。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確認她的存在,才能稍稍安撫自己那顆因即將遠行而躁動不安的心。
天還未亮,謝明遠就走了。
江若曦站在窗邊,看着那輛軍綠色的吉普車消失在晨曦的薄霧裏。
清晨的風帶着一絲涼意。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撫上了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
王醫生那句“易孕體質”像一句魔咒,在她腦海裏揮之不去。
昨晚……
雖然最後什麼都沒發生,可……
應該……不會那麼巧吧?
她的眼底閃過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混雜着期盼與慌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