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七年（公元202年）正月，長沙城的冬天難得下了一場雪。
柳明站在城樓上，望着銀裝素裹的城池。自江陵撤退已兩月有餘，這段時間裏，他一直在整頓內務，鞏固基業。霍峻的三百舊部並入軍中，黃忠正式公開效忠，長沙實際已在他掌控之中。韓玄被軟禁在府中，其侄韓浩在一次“剿匪”中意外身亡，郡兵盡歸黃忠統領。
“主公，孟先生請主公回府議事。”廖化登上城樓稟報。
柳明點頭，轉身下城。經過半年經營，“主公”這個稱呼已在內部傳開，雖然公開場合仍稱“先生”，但核心層都知道，柳明已是一方勢力的領袖。
回到府中，孟公威正在書房等候。火盆燒得正旺，溫暖如春。
“主公請看。”孟公威將一份名單鋪在案上，“這是我擬定的招賢榜。”
柳明仔細觀看。名單分爲三類：謀士、武將、內政人才。每個名字後面都有簡評和招攬策略。
“蔣琬，字公琰，零陵湘鄉人，現爲州書佐。此人沉穩幹練，精通政務，可任治中。”孟公威指點道，“費禕，字文偉，江夏鄳縣人，遊學荊州，才思敏捷，善外交，可任主簿。”
柳明點頭，這兩個名字他熟悉，都是蜀漢後期重臣。
“武將方面，”孟公威繼續，“除了黃忠、霍峻，還有兩人值得招攬：一是魏延，字文長，義陽人，現爲劉備部曲，但未受重用；二是陳到，字叔至，汝南人，與趙雲同鄉，現任劉備親衛統領，以忠勇著稱。”
“這兩人都是劉備麾下，如何招攬？”
“魏延可爭取。”孟公威道，“此人勇猛善戰，但性情高傲，與關羽不睦。劉備雖用其勇，但未予大任。若許以高位，或可來投。陳到則難，他對劉備忠心耿耿，除非...”
“除非劉備同意？”柳明接口。
孟公威點頭：“陳到是劉備親衛，若強挖，必傷和氣。不如通過劉備，暫借此人訓練親軍，建立情誼，將來或有機會。”
柳明沉吟：“劉備現在江夏，正準備聯合孫權抗曹。我們此時挖他牆角，是否不妥？”
“非也。”孟公威微笑，“正因大戰在即，劉備急需盟友。我們以提供糧草兵器爲條件，借調一二將領，他必應允。待這些人與我們相處日久，見識主公氣度，自會心折。”
“先生考慮周全。”柳明贊道，“那謀士方面呢？”
“謀士最缺。”孟公威正色，“如今只有我一人，若遇大事，難免捉襟見肘。零陵劉先，字始宗，博聞強記，曾爲劉表別駕，因反對蔡瑁被貶。此人可招攬。還有一人...”他頓了頓，“馬良，字季常，襄陽宜城人，兄弟五人皆有才名，時人謂之‘馬氏五常，白眉最良’。馬良眉中有白毛，故稱白眉。此人現隱居宜城，可三顧請之。”
馬良！柳明心中一動。這位蜀漢重臣，歷史上出使東吳，深得孫權敬重，是傑出的外交人才。
“好，就按先生所列，分批招攬。”柳明拍板，“先從內政人才開始。蔣琬、費禕在荊州，可先請來。馬良在宜城，我親自去請。”
孟公威補充：“還有一人，雖非大才，但有大用——伊籍，字機伯，山陽人，現任江夏從事。此人機敏善辯，長於交際，且與劉備有舊。若能得他，可與劉備方面保持緊密聯系。”
“先生連此人都想到了，真是算無遺策。”
計劃已定，立即行動。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柳明在府中設宴，邀請長沙士族名流。黃忠、霍峻作陪，孟公威主持。席間，柳明提出“招賢納士，共安荊州”的倡議，宣布不論出身門第，唯才是舉。
此言一出，滿座譁然。世家大族代表面露不悅，但見黃忠按劍而立，霍峻目光如炬，都不敢公開反對。
三日後，招賢館在城東成立，由孟公威主理，蔡琰協助。消息傳開，各地寒門士子紛紛來投。
第一批到來的是蔣琬和費禕。
蔣琬三十餘歲，面容敦厚，言語謹慎；費禕二十出頭，相貌俊朗，機敏過人。兩人原是州府小吏，因出身寒微，難有晉升之機。聽說長沙招賢，便結伴而來。
柳明在書房接見二人。
“琬（禕）拜見柳先生。”兩人行禮。
柳明扶起：“二位不必多禮。孟先生對二位贊譽有加，說二位是經世之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蔣琬謙道：“琬才疏學淺，不敢當先生謬贊。”
費禕則道：“禕聞先生招賢納士，不問出身，唯才是舉。此等胸襟，荊州罕見。故特來相投，願效微勞。”
柳明滿意，當即任命蔣琬爲治中從事，主管民政；費禕爲主簿，協助孟公威處理文書機要。兩人感激涕零，次日便上任理事。
蔣琬果然幹練，上任三天，便將長沙戶籍、田畝、賦稅整理得清清楚楚。費禕則協助孟公威完善招賢館制度，制定考核標準。
內政人才有了，接下來是謀士。
正月末，柳明帶着趙雲、蔡琰前往宜城，拜訪馬良。
宜城在襄陽以南，此時已屬曹操勢力範圍，但曹軍主力在襄陽、江陵，地方控制不嚴。柳明一行扮作商隊，順利入城。
馬良住在城西一處僻靜小院。柳明遞上拜帖，門童進去通報。許久，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出來，此人眉清目秀，最奇的是兩道眉毛中各有一縷白毛，正是“白眉”馬良。
“馬季常見過柳先生。”馬良拱手，“先生大名，如雷貫耳。長阪坡救劉豫州，江陵抗曹仁，皆義舉也。”
柳明回禮：“季常先生過獎。在下冒昧來訪，實爲請教安民之策。”
馬良側身：“請進。”
院中簡樸，書房裏卻堆滿書卷。四人落座，馬良親自煮茶。
“先生此來，恐怕不止是請教吧？”馬良開門見山。
柳明坦然：“正是爲請先生出山。荊州將亂，百姓困苦。在下不才，願盡綿薄之力，保一方平安。然智術短淺，需先生這樣的大才相助。”
馬良沉默片刻：“良有五兄弟，皆在荊州。若隨先生去，恐牽連家人。”
“此事易解。”柳明道，“我可安排先生家人秘密遷往長沙。馬氏五常，若願同來，我必以上賓相待。”
馬良搖頭：“諸兄弟志趣不同，不必強求。只是...”他頓了頓，“良有一問：先生之志，止於荊州乎？”
“不止。”柳明道，“荊州乃起點，非終點。待根基穩固，當圖交州、益州，積蓄力量，待天下有變，北上中原，一統江山。”
“然後呢？”
“然後...”柳明緩緩道，“改制更張，均田薄賦，興學重教，開科取士，建不世之功業，開萬世之太平。”
馬良眼中閃過光芒，但仍有疑慮：“先生抱負宏大，但曹操勢大，孫權據江東，劉備有民望。先生以長沙一隅，如何與天下英雄爭鋒？”
“不爭一時，爭百世。”柳明道，“曹操殘暴，雖強必失人心；孫權偏安，無進取之志；劉備仁德，但困於正統。我以新制聚民，以仁政養士，待民心思治，自然水到渠成。”
馬良沉思良久，忽然道：“先生可願與良弈一局？”
又是弈棋。柳明微笑：“固所願也。”
棋盤擺開，馬良執黑先行。他的棋風與孟公威不同，更重布局，步步爲營。柳明不敢大意，謹慎應對。
中盤時，馬良突然在右上角發起攻勢，柳明沉着應戰，雙方形成劫爭。劫爭持續二十餘手，最終柳明以微弱的半目優勢取勝。
馬良放下棋子，嘆道：“先生棋力深厚，布局宏大，又不失細膩。棋如人生，可見一斑。”
他起身，對柳明長揖：“馬良願隨先生，共創大業。”
柳明大喜，扶起馬良：“得季常相助，如虎添翼！”
當夜，馬良秘密安排家人收拾行裝。柳明派趙雲率十名精銳護送馬良家小先回長沙，自己則與馬良、蔡琰暫留宜城，處理馬良在宜城的產業。
三日後，衆人返回長沙。馬良正式拜爲軍師中郎將，與孟公威同爲謀主，孟公威主內政戰略，馬良主外交聯絡。
有了馬良，柳明開始實施下一步計劃——聯絡劉備，借調人才。
二月初，馬良親自出使江夏。他帶着柳明的親筆信和厚禮，乘船東下。
江夏城中，劉備正爲聯合孫權之事煩惱。諸葛亮已去江東月餘，尚無消息。見馬良到來，劉備大喜——馬氏在荊州有名望，馬良本人也頗有才名。
“季常先生此來，必有以教我。”劉備誠懇道。
馬良呈上柳明書信：“柳先生聞豫州聯合江東，共抗曹操，特命良前來，願爲後援。長沙現有糧草五萬石，兵器鎧甲三千套，可資豫州。”
劉備感動：“柳先生高義，備感激不盡！”
“此外，”馬良話鋒一轉，“柳先生新得長沙，軍務繁重。麾下雖有關雲長、張翼德等大將，但本部兵馬訓練不足。聞豫州麾下魏延、陳到皆練兵好手，欲暫借一人，助練長沙兵馬。不知豫州可否割愛？”
劉備沉吟。魏延勇猛，但性情桀驁；陳到忠誠，但統領親軍，不便外借。
一旁關羽道：“大哥，魏文長近日與簡雍沖突，軍中多有怨言。不如讓他去長沙歷練，也省得煩心。”
張飛也道：“陳叔至不能走，親軍需他統領。魏延那廝，去長沙也好，讓柳先生管教管教。”
劉備於是同意：“既如此，便讓文長隨先生去長沙。但他性情剛烈，還望柳先生多多包涵。”
“豫州放心。”馬良道，“柳先生知人善任，必能讓魏將軍盡展所長。”
三日後，魏延隨馬良來到長沙。
魏延三十餘歲，身高八尺，面如重棗，目似朗星，確有猛將之姿。但眉宇間一股傲氣，令人望而生畏。
柳明在軍營接見魏延。
“末將魏延，拜見柳先生。”魏延行禮，但腰杆筆直，毫無卑微之態。
柳明不以爲意：“久聞文長將軍勇冠三軍，今日得見，名不虛傳。長沙新立，軍務草創，欲請將軍任校尉，統領一軍，兼管練兵。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魏延一愣。他在劉備處僅爲部曲將，統領不過數百人。柳明一開口就是校尉，統領一軍，至少兩千人。這份信任，讓他意外。
“先生如此信任，延敢不效死力！”魏延單膝跪地，這一次，真心實意。
柳明扶起：“將軍請起。長沙軍中，黃老將軍年長，霍將軍善守，趙將軍善攻，各有所長。將軍之勇，正好補我軍之缺。望將軍與諸位精誠合作，共創大業。”
“末將領命！”
魏延果然不負所望。上任後，他嚴格訓練，與士卒同甘共苦，不過半月，所部便成爲精銳。更難得的是，他與黃忠、趙雲、霍峻相處融洽——黃忠賞識其勇，趙雲與其切磋武藝，霍峻與其討論兵法。
武將陣容初具規模，柳明開始完善文官體系。
在孟公威、馬良建議下，設立三司：民司由蔣琬主管，負責戶籍、田畝、賦稅；兵司由黃忠兼管，趙雲、魏延、霍峻副之，負責征兵、訓練、防務；財司由費禕主管，負責錢糧、商貿、匠作。
此外，設招賢館，由孟公威總領，馬良輔之，繼續招攬人才。
二月末，一個意外之人來投——伊籍。
伊籍字機伯，四十餘歲，相貌普通，但眼神靈動。他原在江夏任從事，因不滿劉琦庸弱，又見劉備困守，便辭官來長沙。
“籍聞柳先生招賢納士，特來相投。”伊籍行禮，“籍不才，唯善言辭，或可爲先生奔走聯絡。”
柳明大喜。伊籍是外交人才，正好彌補不足。當即任命爲從事中郎，負責對外聯絡。
至此，柳明麾下人才濟濟：謀士有孟公威、馬良；武將有趙雲、黃忠、霍峻、魏延；內政有蔣琬、費禕；外交有伊籍。加上蔡琰掌管情報，廖化負責護衛，一個完整的小朝廷雛形已現。
三月，江東傳來消息：諸葛亮說服孫權，孫劉聯盟成立。周瑜率軍三萬西進，與劉備會合，準備迎戰曹操。
赤壁之戰，即將爆發。
柳明召集衆人議事。
“曹操率大軍南下，號稱八十萬，實有二十餘萬。”孟公威分析，“孫劉聯軍不過五萬，但據長江之險，以逸待勞。此戰勝負，尚未可知。”
馬良道：“無論誰勝誰負，荊州都將大亂。曹操若勝，必清洗荊州勢力；孫劉若勝，必爭奪荊州地盤。這正是我們的機會。”
“先生有何高見？”柳明問。
馬良展開地圖：“主公請看。赤壁在江夏以東，無論戰況如何，主戰場都在長江沿線。而荊南四郡——長沙、零陵、桂陽、武陵，地處南方，遠離戰場。這正是我們擴張的良機。”
“如何擴張？”
“零陵劉度與主公有舊，可進一步拉攏，許以盟約。”馬良道，“桂陽趙範貪婪無謀，可設計除之，取桂陽。武陵金旋首鼠兩端，可脅迫利誘，使其歸附。”
孟公威補充：“還有交州。士燮統治交趾，名義上歸附朝廷，實則獨立。此人年邁，諸子爭權。若派人聯絡，許以支持，或可使其歸順。”
柳明聽得心潮澎湃。若真能拿下荊南四郡，再圖交州，便有了一片穩固的根基。
“但需步步爲營。”柳明冷靜道，“先鞏固長沙，再圖零陵、桂陽。武陵、交州，可從長計議。”
“主公英明。”衆人齊道。
議事後，柳明獨自登上城樓。夕陽西下，長沙城籠罩在金色餘暉中。街道上人來人往，市井繁榮，這半年來的治理已見成效。
“主公。”蔡琰不知何時來到身邊，“招賢館今日又來了十餘人，其中有個年輕人，自稱能造攻城器械，說的頭頭是道。孟先生正在考校。”
“哦？叫什麼名字？”
“李撰，字欽仲，南陽人。”
柳明記下這個名字。人才，永遠不嫌多。
“昭姬，你說我們能成功嗎？”柳明忽然問。
蔡琰看着他，眼中充滿信任：“能。因爲你有他們沒有的東西。”
“什麼？”
“真心爲民的志向，和超越時代的眼光。”蔡琰輕聲道，“這才是最難得的。”
柳明握住她的手：“謝謝你一直在我身邊。”
蔡琰臉頰微紅，卻沒有抽回手。
遠處，軍營中傳來操練的號角聲；招賢館裏，士子們正在辯論；街道上，百姓安居樂業。這一切，都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後，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
赤壁的烽火即將點燃，天下大勢將變。但無論怎麼變，他都有信心，在這亂世中，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因爲，他已不是孤身一人。
身邊有紅顏知己，麾下有文臣武將，心中有遠大志向。
第四國的道路，雖漫長，但清晰。
（第十一章完，字數：521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