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公元203年）春，臨湘城（原長沙）沐浴在一片新生的氣象中。
柳明站在擴建後的城樓上，望着這座已初具都城規模的城池。城牆加高加厚，城門外新建甕城，城內街道拓寬，市井繁榮。最顯眼的是城中央正在建造的公府——雖不及許都的丞相府宏偉，但也殿宇森嚴，彰顯一方諸侯的氣象。
“主公，公府主體已完工，下月便可遷入。”蔣琬在一旁稟報。
柳明點頭：“辛苦了。工匠的工錢可曾足額發放？”
“已按主公吩咐，每日結算，從不拖欠。”蔣琬道，“工匠們感念主公恩德，日夜趕工，進度比預計快了一月有餘。”
這是柳明定下的規矩：凡官府工程，工錢日結，不得拖欠；工匠若有傷病，官府醫治；若有死亡，撫恤家屬。此令一出，荊南工匠紛紛來投，工程進度極快。
“主公。”孟公威登上城樓，“新擬的《荊南官制》已定稿，請主公過目。”
柳明接過厚厚的簡冊，仔細翻閱。這份官制是孟公威、馬良、蔣琬、費禕等人歷時三月擬定，參考秦漢官制，又結合荊南實際，頗有新意。
“設三省六部？”柳明看到關鍵處。
“是。”孟公威解釋，“中書省掌機要，門下省掌審議，尚書省掌執行。尚書省下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分管各項政務。此制權責分明，可避免一人專權。”
柳明繼續看下去。官制還規定：郡守三年一任，期滿考核，優異者升遷，平庸者調職，劣等者罷免；縣令由郡守推薦，公府任命；鄉裏設三老，由百姓推選。
“科舉制度呢？”柳明問。
“在此。”孟公威翻到後面，“每年八月，各郡舉行鄉試，考經義、策論、算術三科，取中者爲秀才。次年三月，秀才齊聚臨湘，參加會試，取中者爲舉人。舉人可入公府學習，三年後考核，優異者授官。”
柳明滿意：“雖不完善，但已是開端。待天下太平，當推行全國。”
“主公，”馬良此時也登上城樓，“交州士徽遣使來賀，獻明珠十斛，象牙百對，犀角五十支。使者言，士燮病重，恐不久於人世，請主公支持士徽繼位。”
柳明與孟公威對視一眼。這是滲透交州的好機會。
“季常先生以爲如何？”
“可遣軍三千，以‘協助平亂’爲名，進駐交趾。”馬良道，“但需謹慎，交州蠻夷衆多，地形復雜，若深入過甚，恐難脫身。”
“黃忠老將軍可勝任。”孟公威建議，“他穩重善戰，且年長威重，可鎮蠻夷。”
柳明同意：“就命漢升將軍率三千精兵南下，以助士徽爲名，實則考察交州形勢，建立據點。切記：不可與士徽部沖突，若事不可爲，速退。”
“諾。”
正說着，趙雲匆匆趕來：“主公，江陵有變。”
“何事？”
“劉備遣關羽率軍一萬，南下武陵，說是‘剿滅山賊’。”趙雲神色凝重，“但武陵山賊不過千餘，何需萬人大軍？恐是假道伐虢之計。”
柳明心中一凜。歷史上，劉備確曾南征武陵，收服蠻夷，擴大地盤。如今自己占據荊南，劉備這是要試探虛實？
“武陵方面如何應對？”柳明問。
“魏延將軍已加強城防，但關羽軍勢大，恐難久守。”趙雲道，“末將願率中軍前往支援。”
柳明沉吟片刻，搖頭：“不可。若我軍主力與關羽交戰，無論勝負，都將破壞孫劉聯盟，讓曹操得利。且...劉備與我尚有盟約，不宜撕破臉皮。”
“那當如何？”
“外交解決。”柳明看向馬良，“季常先生，還需勞你往江陵一行，面見劉備，問其意圖。同時...可請諸葛亮相助。”
馬良領命：“諾。但需帶何禮？”
“備厚禮：糧草五萬石，戰馬五百匹，精鐵萬斤。”柳明道，“再帶一句話：‘曹賊未滅，何相煎急？’”
“妙！”孟公威贊道，“主公此語，既顯大義，又暗含警告。劉備若明智，必退兵。”
馬良當日便出發。柳明則命魏延堅守不出，不得主動攻擊。
三日後，馬良抵達江陵。劉備在府中接見。
“季常先生遠來辛苦。”劉備親自出迎。
馬良行禮：“良奉荊南公之命，特來拜見左將軍。”他特意用“荊南公”稱呼柳明，彰顯地位。
劉備神色微變，但很快恢復：“柳公遣先生來，有何見教？”
馬良直入主題：“聞關將軍率軍南下武陵，荊南公不解：武陵已歸荊南，關將軍此來，意欲何爲？若爲剿匪，武陵自有兵馬；若爲他故...恐傷兩家和氣。”
劉備尷尬：“這個...雲長確實是剿匪。武陵山賊猖獗，危害百姓，備故遣軍往剿。”
“既如此，荊南公願助一臂之力。”馬良道，“魏延將軍已率軍入山剿匪，不日可平。關將軍遠來辛苦，荊南公特備薄禮，以勞將士。”
說罷，呈上禮單。
劉備看後，心中震動。糧草五萬石，戰馬五百匹，精鐵萬斤...這份禮太重了，重到讓他無法拒絕。
“柳公厚意，備心領了。”劉備嘆道，“只是...”
“左將軍，”馬良壓低聲音，“曹賊雖敗，但實力猶存，時刻圖謀南下。孫劉聯盟，唇齒相依。若荊南與將軍沖突，曹賊必趁虛而入。屆時，恐將軍與孫將軍皆不能保荊州。此中利害，還望將軍三思。”
這番話正說中劉備心病。他雖得諸葛亮、龐統相助，但實力仍弱，需聯合孫權抗曹。若與柳明開戰，確實不利。
此時，諸葛亮從屏風後走出：“季常先生所言極是。主公，可令雲長將軍回師。武陵之事，由荊南公自理。”
劉備猶豫：“但雲長已出兵，無功而返，恐損軍威。”
“可令雲長將軍改道零陵。”諸葛亮道，“零陵南部有蠻夷作亂，正需清剿。如此，既保全雲長將軍顏面，又不傷兩家和氣。”
馬良立即道：“孔明先生此計大妙。荊南公願提供糧草，助關將軍剿蠻。”
劉備終於點頭：“既如此，就依孔明先生之言。”
一場危機，就此化解。
馬良返回臨湘，稟報經過。柳明鬆口氣：“多虧季常先生能言善辯，孔明先生深明大義。”
孟公威卻道：“此次雖解，但劉備已生戒心。今後需加強武陵防務，且...要加快招攬人才，增強實力。”
“先生有何建議？”
“廣設鄉學，培養本土人才。”孟公威道，“同時，可派人往益州、揚州，招攬避亂士人。”
柳明同意。於是下令：各郡縣設鄉學，八歲以上孩童皆可入學，免學費，供午飯；優異者，官府資助繼續求學。
此令一出，四郡震動。寒門百姓歡呼雀躍，紛紛送子入學。世家大族雖不滿，但見柳明兵強馬壯，也不敢反對。
五月，黃忠從交州返回，帶回重要情報。
“士燮已死，士徽繼位。”黃忠稟報，“但其弟士匡不服，聯合當地豪族，起兵反叛。交州大亂，各郡觀望。”
“我軍情況如何？”
“三千將士駐扎交趾城外，士徽倚爲靠山。”黃忠道，“但交州炎熱多瘴，士卒多病。且蠻夷反復，今日降，明日叛，難以治理。”
孟公威分析：“交州地遠，統治成本太高。不如扶植士徽爲傀儡，令其歲歲來朝，歲歲納貢即可。”
馬良補充：“可要求士徽送質子來臨湘，並開放商路，許我軍在交趾設市舶司，征收商稅。如此，可得實利，不負虛名。”
柳明采納：“就依二位先生。漢升將軍，還需你再往交州，助士徽平定內亂，籤訂盟約。”
“末將領命。”
六月，北方傳來消息：曹操在鄴城開玄武池訓練水軍，意圖再圖江南。孫權加封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平定山越，穩固江東。劉備以諸葛亮爲軍師中郎將，龐統爲耒陽令，整頓內政。
天下三分之勢愈固，而荊南作爲第四股勢力，也在悄然發展。
七月，蔡琰誕下次子，取名柳寧，字安民。
柳明雙喜臨門，在臨湘大宴三日。宴席上，他宣布一項重要決定。
“自今日起，開科取士。”柳明朗聲道，“不論出身，唯才是舉。八月鄉試，明年三月會試，取中者授官。”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寒門士子歡呼雀躍，世家代表面露憂色。
宴會後，向朗私下求見：“主公，科舉取士，恐得罪世家。荊南世家雖不如中原顯赫，但也有一定勢力。若其聯合反對，恐生變亂。”
柳明道：“巨達先生所言極是。但治天下如烹小鮮，不可不調，也不可過調。科舉要開，但也要給世家出路。”
“主公的意思是...”
“世家子弟，可入公府學宮學習，三年後考核授官。”柳明道，“同時，鼓勵世家經營工商，開辟財源。土地方面...可設限田令，但給十年緩沖期。”
向朗恍然：“主公這是要溫水煮蛙，讓世家逐步轉向。”
“正是。”柳明點頭，“巨達先生出身世家，此事還需先生周旋。”
“朗必盡力。”
八月鄉試，四郡士子萬餘參加，取中秀才三百人。其中寒門子弟占七成，世家子弟占三成。世家雖有怨言，但見自家子弟也有中選，怨氣稍平。
九月，黃忠從交州返回，帶回好消息：士徽平定叛亂，籤訂盟約，願歲貢糧草十萬石，珍寶無數，並送質子士廞來臨湘。交趾設市舶司，荊南商船可自由往來。
同時，派往益州、揚州的人才也陸續返回，帶來數十名士人，其中不乏才俊。
柳明量才錄用，充實各級官府。
十月，公府正式遷入新址。柳明在正殿召集群臣，頒布《荊南法典》。
此法由孟公威主持，蔣琬、費禕、向朗等人參與制定，共十二篇，三百六十條。內容涵蓋刑法、民法、行政法，雖不完善，但已是開創之舉。
法典規定：殺人者死，傷人者刑，盜竊者罰；田產買賣需立契約，官府備案；婚姻需官府登記；借貸利息不得超過三分...
最引人注目的是第二篇《吏治》：官吏貪污十金以上者，罷官流放；百金以上者，斬首示衆；千金以上者，夷三族。
“法令既出，必行無疑。”柳明在頒布典禮上鄭重宣布，“自孤以下，皆需遵行。若有犯者，嚴懲不貸。”
法典頒布後，柳明命在各郡縣張貼，並派宣講隊下鄉講解。百姓聞之，皆稱頌柳明爲“明公”。
十一月，劉備遣諸葛亮來訪。
這是諸葛亮第一次來臨湘。柳明率衆出迎，禮儀隆重。
“孔明先生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柳明執諸葛亮手入府。
諸葛亮環顧公府，見殿宇雖不奢華，但莊嚴肅穆；官吏雖不多，但各司其職；衛兵雖不衆，但軍容嚴整。心中暗嘆：柳明確有治國之才。
宴席上，諸葛亮說明來意：“亮奉左將軍之命，特來祝賀荊南公遷府之喜。左將軍言，曹賊未滅，天下未安，願與荊南公永結盟好，共扶漢室。”
柳明舉杯：“玄德公忠義，明深敬佩。願兩家永爲唇齒，共抗曹賊。”
酒過三巡，諸葛亮道：“亮觀荊南政通人和，百姓安樂，實爲亂世桃源。不知荊南公治政，有何秘訣？”
柳明笑道：“無非‘公道’二字。待民以公，選士以公，執法以公。民知公道，則心有所歸；士見公道，則才有所用；法行公道，則國有所治。”
諸葛亮動容：“‘公道’二字，說來容易，行之極難。荊南公能踐行之，亮佩服。”
“孔明先生過獎。”柳明道，“先生輔佐玄德公，以復興漢室爲己任，才是大仁大義。明雖不才，願助一臂之力。”
兩人暢談至深夜，從天下大勢到治國方略，頗爲投契。臨別時，諸葛亮道：“他日若天下有變，願與荊南公再會，共論興亡。”
“定當如此。”
送走諸葛亮，孟公威道：“孔明有王佐之才，惜已擇主。不然，得此人相助，大事早成。”
柳明卻道：“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且孔明輔佐玄德公，與我爲盟，也是好事。”
建安八年冬，荊南迎來第一個豐年。四郡糧食產量增加三成，倉廩充實。柳明下令減免賦稅，百姓歡欣。
除夕之夜，臨湘城中燈火通明。柳明攜蔡琰登樓觀燈，兩個兒子由乳母抱着。
“一年又過了。”蔡琰輕聲道。
柳明握她的手：“這一年，我們有了基業，有了子嗣，有了追隨者。但前路仍長。”
“你怕嗎？”
“不怕。”柳明堅定道，“有你，有諸君，有百姓，何懼之有？”
城中傳來鍾聲，新的一年開始了。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柳明二十七歲，統治荊南四郡，擁兵六萬，百姓安樂，倉廩充實。
而在北方，曹操平定烏桓，統一北方；在江東，孫權穩固統治，開拓夷洲；在江陵，劉備招兵買馬，積蓄力量。
天下四分的格局，已隱然成形。
亂世仍在繼續，但荊南這片土地，卻如暴風雨中的港灣，給絕望的人們以希望。
第四國的道路，雖漫長，但堅定。
（第十三章完，字數：519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