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豹離開鷹愁澗，並未遠走。
他在澗外三百裏一座荒山上尋了處山洞，布下隱匿陣法，盤膝而坐。《造化玉牒》在識海中緩緩展開，停在“觀音菩薩”那一頁。
這一頁，他三年來已翻閱無數次，卻始終看不真切。
玉牒上關於觀音的記載，始終籠罩在一層金色迷霧中。那迷霧非是自然生成，而是被人以大神通刻意遮掩——且遮掩者修爲之高，竟連《造化玉牒》這等鴻蒙至寶都難以完全破除。
“觀音……你究竟是誰？”申公豹低聲自語。
這三年來，他點醒孫悟空，聯絡八仙，布局北遊南遊，串聯西遊衆徒。每一個環節，幾乎都能看到觀音的身影。
是她點化唐僧西行。
是她安排孫悟空脫困。
是她“勸說”豬八戒皈依。
是她“指引”沙悟淨等待。
也是她，“安排”小白龍化馬。
看似慈悲渡世，實則每一步都在推動棋局。
更讓申公豹在意的是——《造化玉牒》中關於觀音的前世記載，竟是一片空白。
這不正常。
三界仙神，但凡有名有姓者，玉牒中皆有根腳來歷。便是如申公豹這般“棄子”，也記載着玉虛門人、封神棋子的身份。
唯獨觀音，只有“西方菩薩”四字，餘者皆無。
“除非……”申公豹眼中精光一閃，“她的來歷，連玉牒都不敢記，或是……不能記。”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印，周身黑光大放。《造化玉牒》在識海中瘋狂翻頁，金光與黑光交織，竟是要強行推演觀音的前世今生！
這一推演，便是七日七夜。
第七日黃昏，山洞中忽起異象。
申公豹周身浮現三千金色蓮花虛影，每一朵蓮花都在緩緩旋轉，蓮心處有佛光隱現。這是觀音的“蓮華化身”神通顯化！
“果然……”申公豹咬牙，“她的道，已烙印在三界法則之中！”
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虛空。血霧化作一道血色符印，烙印在《造化玉牒》之上。
玉牒劇烈震顫，金光暴射！
終於，那層迷霧被撕開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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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混沌初開，鴻蒙未判。
沒有天地，沒有陰陽，只有一片混沌。混沌中有三千魔神，各掌一道。其中一位魔神，人身蛇尾，面容慈悲，掌“造化”與“慈悲”二道。
她名曰：慈航。
畫面中，慈航魔神行走於混沌，所過之處，混沌化生陰陽，陰陽化生五行，五行化生萬物。她不是在毀滅，而是在創造——創造一個個小世界，又看着它們生滅輪轉。
“萬物皆苦，生滅皆空。”慈航輕嘆，“若有一法，可渡衆生超脫此苦……”
她開始推演。
這一推演，便是三十六萬個混沌紀元。
終於，她創出一法：以慈悲心，觀衆生苦；以造化力，渡苦海舟。此即爲——“觀世音法”。
但此法有一致命缺陷：需以自身道果爲舟，渡盡衆生方得圓滿。若渡不盡，則永墮苦海，不得超脫。
慈航猶豫了。
便在此時，盤古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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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開天之後，洪荒之初。
盤古隕落，三千魔神大半身死，餘者遁入混沌深處。慈航重傷，道果破碎，墜入新生洪荒。
她落在西方一處靈山，化爲一株白蓮。
這一睡，便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醒來時，洪荒已歷龍鳳初劫，巫妖大戰。道祖鴻鈞成聖，紫霄宮三講，收三清、女媧、接引、準提爲徒。
慈航發現自己道果雖碎，卻因禍得福——破碎的道果與洪荒天地融合，竟讓她提前觸摸到了“合道”的邊緣。
只要她願意，隨時可以身合天道，成爲繼鴻鈞之後的第二位“道祖”。
但她沒有。
因爲她看見了更大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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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紫霄宮中，聖人議事。
這是封神量劫前夜。
鴻鈞召三清、西方二聖議事。慈航（此時已化形爲道姑，隱於昆侖山修行）以神通窺聽。
她聽見鴻鈞說：“封神之後，天庭當立，三界需定。然天道有缺，需一‘慈悲’化身行走世間，平衡劫氣。”
老子問：“老師之意是？”
“你等六人，誰願舍聖位，化身慈悲，永世行走三界，渡化衆生？”鴻鈞環視衆人。
六聖沉默。
舍聖位，意味着失去不死不滅的聖人果位，雖得“慈悲化身”的功德，卻永世不得再證混元。這是犧牲，天大的犧牲。
接引與準提對視一眼，忽然開口：“老師，我西方教有一法子。”
“說。”
“可造一‘菩薩’果位。”接引緩緩道，“此位雖不及聖人，卻可得天道功德加持，慈悲渡世。更妙的是——此位可傳承。若此代菩薩功德圓滿，便可擇一傳人繼位，代代相傳，永不斷絕。”
鴻鈞沉吟：“此法可行。但需一人，舍去前世一切因果修爲，重修道果，方可得此位。”
六聖再次沉默。
便在此時，慈航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弟子願往。”
她步入殿中，對鴻鈞行禮：“慈航願舍魔神之軀，碎造化之道，重修‘觀世音法’，爲天道行走，慈悲渡世。”
鴻鈞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想清楚了？此一去，再無回頭路。魔神因果盡斷，造化大道永失，從此你只是‘觀音’，而非‘慈航’。”
“弟子明白。”慈航微笑，“萬物皆苦，總需有人渡。”
“善。”鴻鈞點頭，“既如此，吾賜你三寶：楊柳枝、玉淨瓶、金箍咒。另將洪荒‘慈悲’權柄予你，自此你爲觀音菩薩，代天道行慈悲事。”
畫面至此，迷霧重新涌來。
申公豹悶哼一聲，嘴角滲血。強行推演到此，已是極限。
但就在迷霧合攏前最後一瞬，他看見了——
看見了慈航轉身離開紫霄宮時，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冰冷。
那不是慈悲的眼神。
那是俯瞰衆生的淡漠，是執棋者看向棋盤的冷靜，是……獵人布好陷阱後的從容。
“不對……”申公豹猛然睜眼，“她的目的不是慈悲渡世！”
《造化玉牒》劇烈震顫，金光再次暴射，竟要沖破他的控制，自動翻頁！
申公豹咬牙鎮壓，卻見玉牒翻到了從未見過的一頁——
“觀音之秘：慈航魔神隕落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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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混沌深處，魔神之戰。
這是盤古開天前，三千魔神混戰的年代。
慈航並非獨自一人。她有兩位兄長：一位掌“毀滅”，一位掌“輪回”。三人並稱“混沌三尊”，在魔神中也是頂尖存在。
那一日，三尊聚議。
毀滅魔神說：“盤古將開天，此乃吾等大劫。若天地成，法則定，吾等混沌魔神皆要隕落。”
輪回魔神道：“唯有阻止開天，或……在開天之後，奪取新生天地的控制權。”
慈航沉默良久，忽然說：“我有一個計劃。”
“說。”
“盤古開天，勢不可擋。”慈航道，“但開天之後，天地初成，法則未固。我可舍魔神之軀，墜入新生天地，以‘慈悲’之名，謀取天道權柄。待時機成熟，二位兄長可引混沌之力侵蝕天地，屆時裏應外合……”
她頓了頓：“這方新生天地，便是吾等囊中之物。”
毀滅魔神眼中凶光閃爍：“你要我等蟄伏多久？”
“不會太久。”慈航微笑，“天地初開，必有量劫。封神、西遊、北遊、南遊……每一次量劫，都是天地法則動蕩之時。待量劫積累到一定程度，天道必現破綻。那時，便是吾等出手之機。”
“善！”輪回魔神撫掌，“便依三妹之計！”
畫面至此，戛然而止。
《造化玉牒》轟然合攏，金光盡斂。
申公豹跌坐在地，汗如雨下，面色慘白如紙。強行推演聖人級存在的隱秘，幾乎耗盡他全部心力。
但他得到了答案。
一個足以顛覆三界認知的答案。
“原來如此……”申公豹喃喃自語，眼中滿是震撼，“原來觀音不是菩薩，不是慈悲化身，她是……混沌魔神轉世！她的目的從來不是渡世，而是謀奪天道權柄！”
所有疑點，在這一刻全部貫通。
爲什麼觀音要推動西遊？因爲西遊是量劫，可動搖天地法則。
爲什麼她要算計龍族、妖族、仙神？因爲要削弱天地原生勢力，爲混沌入侵鋪路。
爲什麼她看似慈悲，實則處處布局？因爲慈悲是面具，棋子才是本質。
甚至……
申公豹猛然想起《造化玉牒》中關於“北遊”“南遊”的記載。
真武降魔，華光鬧天——這兩場量劫的背後，隱約都有觀音的影子！
“她在下一盤大棋。”申公豹緩緩站起，“一盤以三界爲棋盤，以衆生爲棋子，以量劫爲手段，最終謀奪天道的大棋！”
“而如來、玉帝、老君他們……知道麼？”
他忽然想起，紫霄宮中，鴻鈞賜寶時那深深的一眼。
想起三清、西方二聖沉默時的神色。
想起這千萬年來，三界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涌的格局。
“也許知道……”申公豹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也許他們都知道，只是……無力阻止，或是……另有算計。”
他走出山洞，望向西方靈山方向。
暮色中，靈山佛光普照，梵音隱隱。那座大雷音寺，此刻在申公豹眼中，卻像一座巨大的牢籠——囚禁着三界衆生，也囚禁着……那位慈悲的菩薩。
“觀音啊觀音……”申公豹低聲自語，“你究竟是渡世的菩薩，還是滅世的魔神？”
“或者說……你兩者都是？”
他想起了慈航魔神推演“觀世音法”時的嘆息：萬物皆苦，若有一法可渡……
也許最初的慈悲是真的。
也許在無數次的渡世中，她真的生出了慈悲心。
但那顆慈悲心的深處，是否還藏着混沌魔神的冰冷算計？
“不論如何……”申公豹握緊拳頭，“你都是這棋局最大的執棋者之一。而我，要掀翻的正是這棋局。”
他轉身，望向東方。
那裏是取經隊伍的方向。此刻，唐僧師徒應已聚齊，正式踏上了西行路。
五個心懷異志的“護法”，一個被蒙在鼓裏的“聖僧”，一場被精心安排的“取經大業”……
而這背後，是一個混沌魔神轉世的菩薩，在下一盤謀奪天道的棋。
“越來越有趣了。”申公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如此，那便讓我看看，是你這混沌魔神的棋高一着，還是我們這些棋子……能反噬棋手！”
他駕起遁光，往東方而去。
這一次，他要親自去會會那取經隊伍。
有些事，該當面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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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完）
下回預告：
取經五衆初上路，各懷心思暗交鋒；
申公豹現身說真相，觀音布局露端倪。
且看唐僧師徒首次集結的西行路上，將如何面對那個顛覆認知的真相，以及……隱藏在慈悲背後的混沌魔神之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