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很久沒這麼開心了。
從前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做家務,甚至很晚到家,她還要順手把洗碗池裏的碗筷給收拾完。
就像一台有做不完事的永動機。
被生活搞得一團糟的時候哪有什麼力氣提起嘴角,所以她笑容很少。
那麼現在,算是她的鬆快時刻吧?
陳爾完完整整吃下一整個麥芬,連帶着吞下所有想說的話。
算了。
她安慰自己,所有的敵意只朝着自己,媽媽是幸福的。
咽下最後一口麥芬,面前又多出一個。
梁靜朝她努努嘴:“給哥哥也帶上去。”
住在別人屋檐下,低頭好像是順理成章的事。
陳爾端着托盤往上走時,腦子裏想的都是待會兒怎麼開口。
很顯然,對方討厭她們。
公平的是,她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在那麼短時間內接受媽媽有新的人生是一碼事,接受她人生裏多出的另兩個陌生人又是另一碼事。
思索間,陳爾已經走到二樓靠東的那間房門口。
她在門口沉默立了十來秒,門居然聽到她的禱告,自動開了。
她詫異抬眼。
門邊,新哥哥淡着一張臉,正居高臨下地看她。他掃一眼她手裏的麥芬,嘲諷:“又耍什麼花招?”
“我媽做的。”陳爾機械地回答,“剛出爐。”
在她的預設裏鬱馳洲是不會接這份蛋糕的,所以她連手都沒伸,與其說是給他,其實在別人眼裏,她自始至終都牢牢抱着托盤,像在護衛什麼。
越是這樣,鬱馳洲越是伸手。
“賣相不怎麼樣。”他說。
看陳爾沒反應,他抬了下眉,戲謔道:“哦,原來不想給我啊。”
陳爾抱着托盤的手緊了緊,不情不願遞過去。
想到他把她的行李無情扔地上的畫面,又忍不住叮囑:“我媽親手做的,她很久沒做了。”
她想表達的意思是請你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聽到鬱馳洲耳朵裏就成了——她很久沒做,所以拿你當小白鼠。
他從喉間發出嗤聲。
原本只是圖她不想給所以才伸手要,這下是真的想轉身丟進垃圾桶。
可是垃圾桶顯然不是個好去處。
台風天,鬱長禮在家,丟垃圾桶太明目張膽。
想來想去那份麥芬還是被暫置在房間茶幾上。
短短幾個小時,噴香鬆軟的糕體慢慢冷凝成口感僵硬的一塊,彌漫在空氣裏的甜香也隨着時間一點點彌散。
雨好像小了,探進露台的樹影下有小鳥飛出。
他突然有了新主意。
……
臨近傍晚,露台的門被打開。
陳爾聽到聲音下意識往那看。
二樓露台從東到西,占據了二層將近一半的面積。在她這樣一個實用主義眼裏,這麼大的露台是晾曬衣物的絕佳場地,可顯然房子主人不是這麼考量的。
東側種了許多她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正南有搖籃椅和園藝桌,再往西來甚至還有收納在角落的燒烤架。
能在這片露台上進行的活動遠比她想得要豐富多彩。
也正是這片連貫的屋外區域,讓整個二層連成一片。
她只要站在房間的某個特定角度,就能查看到東側露台的動靜。
移門響聲過後,視野裏出現一個修長的身影。
他一手撐着傘,一手斜抄在胸前。因爲背對向她,望過去只有一片挺拔身形。
雨弱了風還沒徹底停,樹影搖曳。
T恤被吹鼓了一角,另一半則貼在少年略顯清瘦的背脊上。這樣的天氣居然襯得傘下的人有幾分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