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低氣壓，讓跪在地上的幾人連呼吸都覺得肺部生疼。
“啪！”
一只精致的紫砂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濺，滾燙的茶水濺在王富貴的臉上，但他連擦都不敢擦，只是像一只受驚的鵪鶉一樣把頭埋得更低。
在他面前，端坐着一位身穿暗金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此人面容與王富貴有幾分相似，但眼神卻陰鷙如鷲，周身散發着一股屬於築基期強者的恐怖威壓。
白玉宗外門執法長老，王天霸。
“廢物！簡直是廢物！”
王天霸指着王富貴，手指氣得微微顫抖，“一個雜役！一個毫無背景、甚至連靈根都測不出來的雜役，把你嚇成這副德行？還被人射爆了酒杯，剃了頭發？王富貴，你把我們王家的臉都丟盡了！”
王富貴哆哆嗦嗦地抬起頭，哭喪着臉道：“二叔……不，長老！那林夜真的邪門啊！他手裏的弓太可怕了，隔着三百米，連張師兄的護體靈光都能射穿！而且……而且劉雲飛師兄親眼看見他跳進了黑風淵，他沒死，反而變得更強了，這肯定是變成了厲鬼回來索命啊！”
“厲鬼？這世上若真有厲鬼，老夫早就把它們煉成魂幡了！”
王天霸冷哼一聲，目光落在旁邊桌上那支漆黑的箭矢上。
他伸手一招，箭矢飛入手中。
“玄鐵精打造的箭頭，上面還殘留着一絲鬼哭藤的毒液。”王天霸眉頭微皺，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還有這箭杆的材質，似乎融合了某種妖獸的筋骨，韌性極佳。這絕不是凡俗鐵匠能打造出來的東西。”
站在一旁的張浩連忙上前一步，拱手道：“長老明鑑。那林夜雖然修爲看似只有煉氣……大概四五層的樣子，但他那一手箭術確實詭異。而且他既然敢公開約戰生死台，恐怕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
王天霸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手中的箭矢咔嚓一聲被他捏成粉末。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奇淫巧技都是笑話。生死台既然開了，那就不能退。若是避而不戰，我王家以後在白玉宗還怎麼立足？”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瓷瓶，扔到王富貴面前。
“這是燃血暴氣丹。”
聽到這個名字，張浩的臉色瞬間變了。這可是透支生命潛力的禁藥，服用後能在短時間內強行提升兩個小境界，但副作用是事後會虛弱三個月，甚至可能傷及根基。
但在王天霸眼裏，侄子的根基顯然沒有面子重要。
“富貴，你現在是煉氣二層，吃了它，能讓你短暫擁有煉氣四層巔峰甚至五層的靈力。再加上這件金剛護心鏡”
王天霸又扔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金色銅鏡，上面流轉着淡淡的符文光澤。
“這是黃階上品防御法器，足以抵擋煉氣八層的全力一擊。那小子的弓箭再厲害，也破不開這層防御。”
王富貴捧着丹藥和銅鏡，眼中的恐懼終於消散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病態的猙獰。
“多謝二叔！有了這些，我一定把那小子的皮剝下來做燈籠！”
王天霸冷冷地看着他：“記住，我要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死得很難看。只有血，才能洗刷恥辱。”
白玉宗，外門集市，地下賭坊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啊！”
“明日午時生死台，雜役林夜對戰王大少！賠率出來了！”
昏暗的地下賭坊內，人聲鼎沸，煙霧繚繞。數百名外門弟子擠在這裏，一個個面紅耳赤，揮舞着手中的靈石和銀票。
這可是白玉宗近幾年來最大的熱鬧。一個剛入門的雜役，竟然敢挑戰外門一霸，而且還是籤了生死狀的死鬥！
“我壓王少！一百塊下品靈石！”一個滿臉橫肉的弟子把錢袋子拍在桌上，“雖然王少是個草包，但他背後可是王長老！肯定有一堆法寶護身。那個林夜就算箭術再好，還能射穿法寶不成？”
“就是就是！我也壓王少！聽說王少爲了這一戰，特意去內門借了兵器！”
大部分人都把籌碼壓在了王富貴這一邊。畢竟這就是修仙界的現實——資源決定勝負。
莊家是個精瘦的老頭，看着一邊倒的賭注，笑得合不攏嘴：“現在的賠率是，王少勝，一賠一點一；林夜勝，一賠十！還有沒有人下注？”
“一賠十？”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鬥篷，臉龐隱藏在陰影中的人擠到了桌前。
“我買林夜勝。”
聲音清朗，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周圍的人都愣住了，像看傻子一樣看着這個黑袍人。
“兄弟，你瘋了吧？那是送錢啊！”
“林夜只是個雜役，就算他在黑風秘境有點奇遇，也不可能打得過全副武裝的王富貴啊！”
黑袍人沒有理會周圍的嘲笑，而是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布袋，解開繩子，直接倒在了桌上。
“譁啦——”
一片耀眼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昏暗的賭坊。
那是堆積如小山的靈石，其中甚至夾雜着幾塊中品靈石，還有幾根散發着妖氣的妖獸材料。
“這……這是……”莊家的眼睛都直了。
“總共價值兩千下品靈石。”黑袍人淡淡道，“全壓林夜，買他贏。而且是……一盞茶內結束戰鬥。”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
兩千靈石！這對於外門弟子來說，簡直是一筆巨款！這人竟然敢全壓那個必死的雜役？
“好！好魄力！”莊家雖然手有點抖，但送到嘴邊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這位客官，若是林夜輸了，這些可就全是我的了。”
“若是他贏了呢？”黑袍人反問。
“若是他贏了，老朽這賭坊賠給你都行！”莊家咬牙切齒地寫下憑據。
黑袍人收起憑據，轉身離去。
走出賭坊，來到一處無人的巷角，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清秀卻帶着幾分痞氣的臉龐。
正是林夜。
背簍裏的洛雪探出頭，一臉肉疼：“你瘋啦？那是我們全部的家當！萬一輸了，我們連買饅頭的錢都沒了！”
“輸？”
林夜把玩着手中的憑據，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根據博弈論，當莊家認爲你是傻子的時候，就是你收割莊家的時候。而且……”
他抬頭看了一眼遠處高聳入雲的生死台，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寒光。
“這場戰鬥，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對決。而是一場……降維打擊的教學局。”
次日午時，白玉宗生死台
烈日當空，萬裏無雲。
白玉宗外門廣場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圓形石台。石台四周刻滿了防御陣法，那是爲了防止戰鬥餘波傷及無辜。
此刻，廣場周圍早已人山人海。不僅外門弟子幾乎全員到齊，就連一些內門弟子，甚至幾位執事長老也出現在了看台上。
畢竟，一個雜役挑戰權貴子弟的戲碼，總是充滿了看點。
“來了！王少來了！”
人群中一陣騷動。
只見王富貴在一群狗腿子的簇擁下，昂首挺胸地走了過來。他今天穿了一身金光閃閃的寶甲，手裏提着一把上品法器長劍，胸口掛着護心鏡，腰間別着各種符籙，簡直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寶庫。
雖然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在這麼多法寶的加持下，底氣顯然足了不少。
“林夜呢？那個縮頭烏龜怎麼還沒來？”王富貴走上生死台，大聲叫囂，“是不是嚇得尿褲子，不敢來了？”
台下一片哄笑。
“我看是跑了吧！”
“畢竟是生死台，上去就得死，誰不跑啊？”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之時，一道不急不緩的腳步聲，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
林夜來了。
他沒有穿什麼寶甲，依舊是那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雜役服。但他背上背着那把造型猙獰的黑色大弓，腰間掛着一壺箭，左手纏着厚厚的繃帶，嘴裏還叼着一根不知從哪拔來的狗尾巴草。
他的神態鬆弛得不像來決鬥，倒像是來郊遊的。
“抱歉，來晚了。”
林夜吐掉嘴裏的草，一步步走上台階，目光掃過全副武裝的王富貴，最後落在看台最高處那個面色陰沉的中年人身上。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剛才去賭坊下了個注，耽誤了點時間。畢竟，給自己賺點棺材本也是很重要的。”
“狂妄！”
王天霸冷哼一聲，聲音如雷霆般在廣場上炸響，“生死台上，生死勿論！籤了生死狀，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
一張血紅色的契約飄落在兩人中間。
王富貴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手印，獰笑道：“林夜，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有些人生來就是你惹不起的！”
林夜看都沒看契約一眼，隨手按了個手印。
“生來惹不起？”
林夜解下背後的幽影戰弓，輕輕撥弄了一下那根暗紅色的弓弦，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震鳴。
“在我的家鄉，有一位偉人說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而且，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不管你穿了多少層烏龜殼，只要動能足夠大，由於共振原理，你的內髒依然會變成一鍋粥。”
“開始吧。”
隨着裁判長老一聲令下：“生死鬥，啓！”
一道淡藍色的光幕瞬間升起，將整個生死台籠罩其中。
“去死吧！”
王富貴率先發難。他根本不需要什麼技巧，直接從懷裏掏出一把符籙，像撒錢一樣扔向林夜。
“火球符！冰錐符！雷擊符！給我轟死他！”
轟轟轟！
漫天的法術光芒瞬間淹沒了林夜所在的位置。爆炸聲震耳欲聾，煙塵四起。
台下的觀衆紛紛搖頭。
“這就結束了？”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啊，根本不用打，砸都砸死你了。”
王富貴看着那團煙塵，狂笑道：“哈哈哈！什麼箭術高手，還不是……”
然而，他的笑聲還沒落地。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毫無征兆地從煙塵中穿透而出！
不是一支箭。
是三支！
三星連珠！
這三支箭並不是射向王富貴的身體，而是呈現“品”字形，射向了他周圍的三個方位。
“叮！叮！叮！”
三支箭精準地釘在地上，箭尾劇烈顫動。
“射偏了？”王富貴一愣，隨即大笑，“嚇傻了吧？連人都瞄不準？”
煙塵散去。
林夜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的暗紅色光盾。他並沒有急着射下一箭，而是用一種看小白鼠的眼神看着王富貴。
“誰告訴你，我是要射你的？”
林夜打了個響指。
“爆。”
轟！轟！轟！
那三支釘在地上的箭矢，箭頭處突然炸開！
但炸出來的不是火光，而是大量的白色粉末！
這些粉末遇到空氣瞬間膨脹，化作一團濃稠的白霧，瞬間將王富貴包裹在其中。
“咳咳！這是什麼？石灰？下三濫！”王富貴捂着口鼻大罵。
“石灰？太低端了。”
林夜的聲音在霧氣外響起，帶着一絲冷酷的理性。
“這是高純度的磷粉混合了妖火草的孢子。雖然沒有直接殺傷力，但它們有一個特性——極度易燃，而且……會消耗氧氣。”
“王少爺，你那身寶甲能防刀劍，能防法術，但它能防窒息嗎？”
話音未落，林夜再次拉弓。
這一次，箭頭上燃起了一朵暗紅色的修羅之火。
“這一箭，叫做——粉塵爆炸。”
崩！
帶火的箭矢如流星般射入那團白霧之中。
下一秒。
整個生死台上的白霧，仿佛被點燃的汽油桶，瞬間發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
“轟隆——！！！”
一團巨大的蘑菇雲在護罩內升起！
恐怖的高溫和沖擊波在封閉的空間內來回激蕩，那種威力，甚至讓防御法陣都劇烈顫抖起來！
“啊啊啊——！！！”
火海中，傳來了王富貴淒厲至極的慘叫聲。
台下的所有人都驚呆了。
這是什麼打法？
不用靈力對轟，不用法寶互砸，而是用粉末？
看台上的王天霸霍然站起，臉色鐵青：“此子……好狠毒的心思！”
火焰漸漸散去。
王富貴並沒有死。
那面金剛護心鏡確實是上品法器，在關鍵時刻撐起了一道金光，保住了他的小命。
但他現在的樣子，比死還難受。
那一身金光閃閃的寶甲已經被燒得漆黑變形，頭發眉毛全部燒光，裸露的皮膚紅腫一片，整個人就像是一只剛從烤箱裏拿出來的烤豬。
更重要的是，劇烈的爆炸震蕩和缺氧，讓他此時頭暈目眩，跪在地上大口嘔吐。
“嘔……你……你不講武德……”王富貴涕泗橫流。
林夜站在火焰之外，衣衫獵獵，神色淡漠。
他緩緩抽出了一支新的箭矢。
這支箭，通體漆黑，箭頭呈現螺旋狀，上面隱隱有空間波紋流轉。
那是專門爲破甲準備的——幽影·穿甲箭。
“武德？”
林夜拉滿弓弦，暗紅色的靈力瘋狂匯聚，修羅之臂上的鱗片微微張開，釋放出恐怖的威壓。
“在我的課堂上，只有勝負，沒有武德。”
“現在，課間休息結束。”
“王富貴，準備好迎接……真正的絕望了嗎？”
林夜鬆手。
“崩！”
這一箭，無聲無息。
因爲它太快了，快到聲音都追不上它的影子。
空間仿佛被這一箭撕裂出一條黑色的細線，直指王富貴那面還在閃爍着微弱金光的護心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