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最深處。--
潮溼的黴味混雜着鐵鏽和血腥氣，構成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姬峰宏蜷縮在角落的幹草堆上，雙目失神地盯着牆壁上滲出的水漬。
腦海裏，系統的提示音還在回蕩：【積分貸款將於六個時辰後到期。請宿主盡快歸還3000點積分，否則將收取抵押物：宿主三年壽命。】
“三年壽命……三年……”姬峰宏喃喃自語，忽然瘋狂地捶打地面，“憑什麼！我完成那麼多任務，給你提供了那麼多數據！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系統運行遵循既定規則。貸款契約已在宿主確認時生效。】
“那契約根本沒說清楚利息這麼高！你這是欺詐！是詐騙！”姬峰宏怒吼。
【系統提示：若宿主無法以積分償還，可選擇以其他形式抵押。】
姬峰宏一愣：“什麼形式？”
【提供有價值信息、特殊物品或完成高風險任務，可酌情折抵積分。】
有價值信息？姬峰宏腦中飛快轉動。他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穿越者的身份？不行，這個不能說。現代知識？那些詩詞、科學原理……或許可以？
“我有……我有能改變這個世界的知識！”姬峰宏急切道，“火藥配方！煉鋼技術！農業改良方法！這些夠不夠？！”
【評估中……此類知識估值：800積分。】
“才八百？！”姬峰宏急了，“那不夠啊！還有呢……對了，我知道歷史！知道這個王朝的未來！”
【此位面歷史軌跡已因宿主介入發生偏移，歷史知識價值有限。估值：200積分。】
加起來才一千，還差兩千。
姬峰宏陷入絕望。忽然，他想起一件事：“系統，你不是要收集數據嗎？我知道另一個穿越者的信息！他是皇帝林暉淵！他也有系統！”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
【……信息核實中……核實完成。確認此位面存在另一異常數據源。估值：2500積分。是否確認提交此信息？】
“確認！確認！”姬峰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信息已接收。貸款剩餘額度：500積分。請宿主在六個時辰內償還。】
姬峰宏剛鬆一口氣，又緊張起來。還差五百。
“我還有……我還有我父親在軍中的布局！我知道他安插在各地的親信名單！”
這一次，系統沉默了更久。
【此類信息涉及本世界權力結構核心數據，估值：1000積分。是否確認提交？】
“確認！”
【信息已接收。貸款已全額清償。額外積分500點已存入宿主賬戶。】
姬峰宏癱倒在地，渾身被冷汗浸透。
他活下來了。但代價是……出賣了父親，也出賣了那個“同鄉”皇帝。
“系統，”他低聲問，“我提交了林暉淵的信息，你會對他做什麼？”
【數據已上傳至高維觀測者。觀測者將評估該異常數據源的危險等級，並決定是否采取幹預措施。】
“幹預措施……是什麼意思？”
【可能包括：加強監控、施加限制、或……清除。】
姬峰宏心中一寒。清除？
但很快，他又感到一種扭曲的快意。憑什麼只有自己受苦？憑什麼林暉淵就能當皇帝，自己卻要在這裏坐牢？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好……好……”姬峰宏獰笑起來，“林暉淵，你以爲你贏了嗎？等着吧……真正的獵手，還在後面呢。”
---
--姬府，書房。--
燭火通明，映照着姬鈞厲陰沉的臉色。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坐了一個時辰。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心腹幕僚匆匆進來：“將軍，天牢那邊傳回消息，公子被單獨關押在最深處的牢房，守衛是皇帝親派的禁軍，我們的人無法靠近。”
“皇帝的動作真快。”姬鈞厲冷聲道。
“還有，宮中眼線來報，皇帝今日回宮後，直接去了欽天監，與監正密談了半個時辰。隨後，監正帶着幾個老道匆匆出宮，方向似乎是……白雲觀。”
“白雲觀？”姬鈞厲眉頭緊鎖，“那不是源氏請來驅邪的地方嗎？”
“正是。”幕僚壓低聲音，“將軍，屬下懷疑，皇帝可能……知道了些什麼。”
姬鈞厲猛地站起身，在書房中踱步。
兒子當街使用邪術，皇帝親自介入，現在又去找道士……這一切聯系起來，指向一個他不願相信的可能性。
難道宏兒真的……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將軍，明日就要啓程了，公子的事……”幕僚小心翼翼地問。
姬鈞厲停下腳步，眼中閃過復雜的神色。那是他唯一的兒子，是他姬家的未來。但若真被邪祟附體……
“你親自去天牢一趟。”姬鈞厲沉聲道，“告訴獄卒，就說是我吩咐的，給公子送些吃食和衣物。借機看看他的狀況。”
“是。”
“還有，”姬鈞厲從懷中取出一枚虎符，“這是我掌控的京營左軍虎符。我離京後，你持此符，可調動左軍三千人馬。若京中有變……你知道該怎麼做。”
幕僚鄭重接過虎符：“屬下明白。”
“去吧。”
幕僚退下後，書房門再次被推開。源氏端着參湯走了進來。
“老爺，夜深了，喝點湯吧。”她將湯碗放在桌上。
姬鈞厲看着她，忽然問：“夫人，你覺得……宏兒還是我們的宏兒嗎？”
源氏手一顫，參湯險些灑出。她強作鎮定：“老爺何出此言？”
“你請道士驅邪，皇帝也去找道士……你們是不是都知道些什麼？”姬鈞厲盯着她。
源氏沉默良久，終於從袖中取出那卷古籍殘卷，放在桌上。
“老爺自己看吧。”
姬鈞厲拿起殘卷，越看臉色越白。當看到“自言非此世人，口出怪語如‘系統’、‘任務’”時，他的手開始顫抖。
“這……這是什麼時候發現的？”他聲音沙啞。
“數月前，宏兒高燒醒來後，就開始不對勁。”源氏眼中含淚，“起初只是性情大變，後來……妾身聽到他自言自語，說的都是這些怪話。前幾日，妾身偶然在藏書閣發現這卷古籍……”
她將姬峰宏如何自言自語、如何對着空氣說話、如何情緒突變等細節一一說出。
姬鈞厲聽完，頹然坐下。
一切都說得通了。爲什麼兒子突然變得如此荒唐，爲什麼行事毫無章法，爲什麼總說些聽不懂的話……
“邪祟附體……”姬鈞厲喃喃道，“我姬家世代忠良，爲何會遭此劫難？”
“老爺，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源氏擦幹眼淚，“若真是邪祟，我們必須想辦法除掉它，爲宏兒報仇！”
“除掉？”姬鈞厲苦笑，“怎麼除？它在宏兒體內，難道要連宏兒一起……”
“古籍上說，可用至親之血混合朱砂，塗抹邪祟所用之物，可破其術。”源氏道，“今日宏兒想害永陽郡主的那張邪物，現在應該在皇帝手中。若我們能拿到那東西……”
姬鈞厲眼睛一亮：“你是說……”
“老爺離京在即，此事妾身來辦。”源氏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無論如何，妾身都要爲宏兒討個公道——無論是向那邪祟，還是向縱容這一切的皇帝！”
---
--皇宮，欽天監密室。--
林暉淵面前擺着那張泛着紅光的羊皮紙。欽天監監正和三位白發老道圍着紙，面色凝重。
“陛下，此物……大凶。”監正沉聲道，“老臣以望氣術觀之，此紙散發出的，是深淵惡念。若非陛下及時阻止，永陽郡主一旦籤字，魂魄便會被此物背後的存在標記，三月後必遭吞噬。”
“能查出背後是什麼嗎？”林暉淵問。
一位老道掐指推算，忽然臉色一白，噴出一口鮮血。
“張道長！”衆人驚呼。
張道長擺擺手，擦去嘴角血跡，顫聲道：“陛下……不可再查。老道剛才只窺探了一絲氣息，便遭反噬。那背後的存在……位格極高，非人間之力可敵。”
林暉淵眉頭緊鎖。連修道之人都無法探查？
“不過，”另一位老道開口道，“此物雖凶，卻有破解之法。陛下請看——”
他取出一把小刀，劃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朱砂中，然後以血朱砂在羊皮紙角落畫了一個符號。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羊皮紙上的紅光驟然暗淡，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也開始褪色。
“至親之血混合朱砂，可破此術。”老道解釋道，“但需注意，必須是目標本人的至親之血。永陽郡主的至親，便是其父威武大將軍，或其祖威武大將軍。”
林暉淵點頭：“朕明白了。那此物就先留在這裏，由各位道長看管。務必小心，莫讓外人接觸。”
“老臣遵旨。”
離開欽天監，林暉淵剛回到養心殿，小順子就急匆匆來報。
“陛下，天牢那邊出事了！”
“何事？”
“姬峰宏……在牢中自殘！”小順子臉色發白，“他用碎瓦片割破手腕，血流了一地。獄卒發現時，他已經昏迷了。”
林暉淵心中一凜：“現在呢？”
“太醫已經去了，說是失血過多，但性命無礙。”小順子低聲道，“奇怪的是……他割腕前，對着空氣說了很久的話，像是在和人爭吵。獄卒聽到他說什麼‘貸款還清了’、‘別找我麻煩了’……”
林暉淵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姬峰宏在向系統支付代價。而代價，很可能就是他的血——或者說，他的生命能量。
“加強天牢守衛。”林暉淵沉聲道，“沒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視，包括姬家的人。”
“是。”小順子猶豫了一下，“陛下，還有一事……姬將軍府上剛才有人來天牢送東西，被我們攔下了。那人離開時，似乎往宮裏安插的眼線處去了。”
林暉淵冷笑：“看來姬鈞厲還是不死心。無妨，讓他去聯絡。正好看看，這京城裏到底有多少他的人。”
他走到窗邊，望向北方。
明日，姬鈞厲就要離京了。這一去，就是龍歸大海，虎入山林。
但林暉淵不擔心。因爲他手中，還握着幾張王牌。
“系統，我要兌換一件東西。”他在心中默念。
【請宿主選擇兌換物。】
“能遠距離監控特定人物的道具，最好能實時傳遞影像和聲音。”
【檢索中……推薦兌換：‘千裏鏡（子母套裝）’。子鏡可附着於目標身上，母鏡可實時顯示子鏡周圍影像並收錄聲音。有效距離：三百裏。所需勢力點數：300點。】
三百裏，足夠了。從京城到北境邊關，大約六百裏。但姬鈞厲途中會在幾個大城停留，只要在他第一次停留時找機會安放子鏡，就能監控他大部分行程。
“兌換。”
【兌換成功。當前勢力點數：10點。】
林暉淵手中多了兩面巴掌大的銅鏡。一面是普通的梳妝鏡，另一面則薄如蟬翼，近乎透明。
“小順子。”他喚道。
“奴才在。”
“明日姬將軍離京，你代表朕去送行。找機會，將這面薄鏡貼在他的車駕底部。”林暉淵將透明鏡片遞過去，“記住，要做得隱秘。”
小順子雙手接過：“奴才明白。”
---
--次日清晨，京城北門。--
旌旗招展，五千精銳整裝待發。姬鈞厲一身戎裝，騎在戰馬上，面色肅然。
前來送行的官員不少，大多是姬家一系的。柳明庭等文官一個都沒來——這在意料之中。
讓姬鈞厲意外的是，皇帝派來送行的，竟然是身邊最信任的小順子。
“姬將軍，陛下有旨，邊疆苦寒，特賜御酒三壇，爲將軍壯行。”小順子捧着一卷聖旨和酒壇上前。
姬鈞厲下馬接旨：“臣，謝陛下隆恩。”
儀式很簡單。小順子宣讀完聖旨，親自爲姬鈞厲倒了一碗酒。
“將軍，請。”
姬鈞厲一飲而盡。酒很烈，是宮中的珍藏。
“請公公轉告陛下，臣此去，定當竭盡全力，護衛邊疆，不負陛下所托。”
“將軍放心，奴才一定帶到。”小順子躬身道，“陛下還說，將軍之子姬峰宏，雖犯大錯，但念其年輕，又是將軍獨子，待將軍立下戰功，或可從輕發落。”
姬鈞厲心中一動。這是……交易？用邊疆戰功，換兒子性命？
“臣……明白了。”他沉聲道。
兩人又寒暄幾句。小順子趁着爲姬鈞厲整理披風的機會，手指一彈，那面薄如蟬翼的鏡片悄無聲息地貼在了戰馬鞍具的暗袋內襯上。
動作快如閃電，無人察覺。
“將軍，時辰不早，該出發了。”副帥趙賁在一旁提醒。他看着姬鈞厲的眼神，帶着明顯的審視和警惕。
姬鈞厲翻身上馬，最後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
宏兒……爲父一定會救你出來。
“出發！”
五千鐵騎，浩浩蕩蕩，向北而行。
城樓上，林暉淵遠遠望着逐漸消失的隊伍，手中握着那面母鏡。
鏡中，姬鈞厲的隊伍已經變成遠方的一條黑線。
而皇宮深處，天牢裏的姬峰宏，剛剛從昏迷中醒來，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繃帶。
他睜開眼，第一句話是：“系統，林暉淵的信息……上傳成功了嗎？”
【已確認上傳。觀測者已接收。】
“好……好……”姬峰宏咧開嘴，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那就等着吧……等着看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