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封後大典正值吉時，祭天台前百官肅立，旌旗招展。

蕭言徹一身明黃龍袍，立於高台之上。顧清歡鳳冠霞帔，站在他身側，眼角眉梢盡是藏不住的得意。

禮官高聲唱和，儀式進行至一半，天色驟然陰沉。

狂風卷着沙塵呼嘯而來，吹得旗幟獵獵作響。不過片刻，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砸在琉璃瓦上噼啪作響。

“保護皇上！”內侍慌忙撐起華蓋。

可風雨太大，傘蓋根本擋不住肆虐的雨水。祭天台上一片混亂，百官四處躲避，典禮被迫中斷。

蕭言徹站在原地，任由雨水打溼龍袍。他整個人陰沉沉的，如同這晦暗的天氣。

顧清歡一身皇後禮服早已溼透，沉重的鳳冠歪斜着，發髻散亂，妝容被雨水暈開，顯得狼狽不堪。她試圖靠近蕭言徹，卻被他不着痕跡地避開。

“皇上，這雨太大了，不如先回宮。”顧清歡聲音帶着委屈。

蕭言徹沒有回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顧清歡那身溼透的鳳袍上，心頭莫名一窒。

如果是溫錦書穿這身衣服，絕不會是現在這副樣子。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竄進腦海。

他記得溫錦書總是端莊得體，再隆重的場合也從容不迫。

七年前他登基大典那日，也是這般大雨，她站在他身側，鳳冠下的面容沉靜如水，仿佛天地間再大的風雨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皇上？”顧清歡又喚了一聲，伸手想拉他的衣袖。

蕭言徹猛地回神，下意識後退半步，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尋。

他在找溫錦書。

明知她今日不會來，明知她此刻應該在鳳棲宮中，可他還是在密密麻麻的百官命婦中一遍遍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有。

哪裏都沒有。

心口像是被什麼掏空了一塊，冷風裹着雨水灌進來，冰涼刺骨。

“皇上在找什麼？”顧清歡強撐着笑容問道，聲音卻隱隱發顫。

蕭言徹依舊沒有回答。他望着鳳棲宮的方向，雨水模糊了視線，卻清晰了心中的不安。

禮部尚書冒着大雨上前：“皇上，這雨一時半刻停不了，今日的典禮......”

“等。”蕭言徹只吐出一個字，聲音沙啞。

欽天監說過，要在今天完成封後大典，讓神女歸位，才能繼續護佑蕭國。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

祭天台前的紅毯被雨水浸泡得變了顏色，精心布置的儀仗東倒西歪，一片狼藉。

最終，顧清歡搖搖欲墜，溼衣服穿在身上，險些暈倒，蕭言徹不得不下旨暫停典禮。

“擇日再行封後大典。”他宣布道。

說出這句話時，他以爲自己會惱怒，會不甘。

可奇怪的是，心頭涌上的竟是一絲如釋重負。

原本他以爲封顧清歡爲皇後，他是不抗拒的。

她懷了他的子嗣，又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屢次獻策解圍。

更重要的是，欽天監斷言她是庇佑蕭國的神女，生辰恰逢九星連珠，是天定的皇後人選。

可此刻，站在溼冷的雨水中，看着顧清歡狼狽的模樣，他忽然不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