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命你隨我前來,是讓你歷練,不是讓你來看戲的。”
六皇子立刻挺直了腰板:“王兄放心,剿匪這種事,我最在行!”
墨王不置可否,只對趙副將下令。
“傳令下去,三日後,本王將親自押送一批‘鹽鐵’前往邊防大營。”
他的手指,在沙盤上從流放村的位置,緩緩劃向黑風寨的必經之路。
“路線,就走鬼林。”
楚念回到家時,天色已擦黑。
她將籮筐裏的獵物拿出來,孟氏和劉氏又是心疼又是歡喜,嘴裏念叨着讓她明日別再去了,手卻麻利地拾掇起來。
“姐,你真厲害!”楚雪湊過來,滿眼都是崇拜,“每次出去都能抓到兔子。”
楚念笑了笑,揉了揉妹妹的頭,沒說話。
晚飯後,一家人圍着火堆烤火。
屋外,積雪在屋檐下滴答融化,那是開春的訊號。
楚念聽着那細微的滴水聲,心裏卻在盤算另一件事。
冬天,是求生。
春天,萬物復蘇,草木萌發,才是她木系異能者的天下。
只要給她一片地,一些種子,她就能讓全家吃飽穿暖。
可她如今的異能只有一階,催生一株麻痹植物都耗盡心力,更別提大面積耕作。
想要快速提升,就必須找到一個靈氣充沛又足夠隱蔽的地方,安心修煉。
這個流放村,人多眼雜,絕不是個好去處。
她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一個在深山裏的據點。
第二日,楚念不顧孟氏的阻攔,再次背上了籮筐。
“娘,開春了,山裏的雪化得快,我去看看有沒有能吃的野菜冒頭。”
她尋了個由頭,便再次走進了黑山。
這一次,她沒有再演戲給那些可能存在的眼睛看。
那日之後,她能感覺到,窺探的視線消失了。
墨王是個聰明人,應該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沿着山勢一路往深處走,避開了常有獵戶行走的路徑,將精神力催動到極致,像一張無形的網,細細地搜尋着每一寸土地。
她要找的不是獵物,也不是草藥,而是一個能安身的地方。
一個足夠隱蔽,能遮風擋雨的所在。
山洞自然是首選,可黑山裏的山洞,要麼早被野獸占了,要麼陰暗潮溼,不適合久居。
精神力在冰冷的空氣中蔓延,感知着風的流動,樹木的枯榮,土地的脈搏。
忽然,在精神力所能觸及的最邊緣,她感知到了一絲微弱的異樣。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岩石或樹木的結構,而是一種帶着人工痕跡的方正輪廓。
它被厚厚的積雪和枯藤覆蓋着,生命氣息微弱。
楚念心頭一動,立刻收斂心神,朝着那個方向快步走去。
翻過一道山梁,繞過一片被燒得焦黑的火燒林,她終於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裏,找到了那處異樣的源頭。
那是一間小小的木屋。
木屋早已破敗不堪,屋頂塌了半邊,牆壁上爬滿了幹枯的藤蔓,幾乎與周圍的樹木融爲一體。
若不是她用精神力感知,只憑肉眼,走過一百次也未必能發現。
楚念在屋外觀察了片刻,確認沒有危險的野獸氣息,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那扇一碰就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光線昏暗,一股陳腐的黴味撲面而來。
一張簡陋的木床已經散架,角落裏堆着些爛掉的陶罐,火塘裏積滿了厚厚的灰燼。
看樣子,這屋子的主人,至少有十幾年沒回來過了。
是個被廢棄的獵人小屋。
楚念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地方,簡直是爲她量身定做的。
位置足夠隱蔽,屋子雖然破舊,但主體結構還在,稍稍修葺一下,就能住人。
她走到屋子中央,正準備仔細查看,腳下的木板卻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她低頭一看,一塊腐朽地板,被她一腳踩穿了。
她蹲下身,將那塊爛木板掀開。
木板下,是一個小小的暗格。
暗格裏,靜靜地躺着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狀物件。
楚念伸手將其取出,入手微沉。
她解開外面纏繞的麻繩,一層層剝開那泛黃發硬的油布。
最後露出來的,是一卷鞣制過的獸皮。
楚念緩緩將其展開。
這是一幅手繪的輿圖。
圖上用黑色的墨線,勾勒出了黑山附近的山川走勢,河流分布。
雖然畫法粗糙,但一些關鍵的地點,比如流放村、鬼林,甚至墨王駐扎的軍營位置,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這應是那獵人一生心血所繪。
楚念的目光在輿圖上緩緩移動,忽然,她的視線定格在了輿圖西北角的一個標記上。
那是一個被特意用紅色朱砂畫出的圓圈,圈裏畫着幾道彎彎曲曲的波浪線。
旁邊,還有兩個小小的篆字。
溫湯。
楚念的心,猛地一跳。
溫泉!
在這冰天雪地的寧古塔,竟然有一處天然的溫泉!
那意味着源源不絕的熱量,意味着能在寒冬裏生長的植物,更意味着一個絕佳的修煉之地。
地熱之氣與水汽交融,對她的木系異能而言,簡直是天底下最滋補的靈丹妙藥。
前世在末日掙扎十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個穩定而安全的後方基地,有多麼重要。
楚念將那張獸皮輿圖小心翼翼地重新卷好,貼身藏入懷中。
她站起身,環視着這間破敗的小木屋,眼神卻已全然不同。
這裏不再是一間廢屋,而是她未來的起點。
她要將這裏,打造成屬於她自己的,真正的家。
而此刻,在數十裏外的軍營大帳內,趙副將正對着沙盤,神情凝重。
“王爺,路線已經放出去了,黑風寨那邊,也該收到消息了。”
六皇子在一旁摩拳擦掌,興奮不已:“王兄,這次讓我當先鋒吧!我保證把那幫匪徒殺個片甲不留!”
墨王負手立於沙盤前,目光落在“鬼林”那兩個字上,沒有理會六皇子的請戰。
他腦中閃過的,卻是另一張平靜無波的臉。
那個丫頭,似乎也去過鬼林附近。
他修長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敲了敲。
“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鬼林三十裏內。”
“王兄?”六皇子不解,“爲何?那我們還怎麼設伏?”
墨王瞥了他一眼,眼神深沉。
“我不想,誤傷了上山砍柴的‘福星’。”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
“更不想,讓本王的誘餌,被別人的兔子給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