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春節,北京的雪還沒化盡,沈青梅就提着行李箱回了青梅巷。高鐵到站時,她看着熟悉的街道,心裏既忐忑又期待——這是她離開家鄉九年後,第一次回來。出租車駛過巷口時,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棵老枇杷樹,枝椏比記憶裏更粗壯,雖然是冬天,光禿禿的枝幹卻依舊透着生機。
她付了車費,剛拎着行李箱走到家門口,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枇杷樹下。男人穿着黑色的羽絨服,手裏拿着一個保溫杯,正仰頭看着樹枝,側臉的輪廓在夕陽下格外清晰。沈青梅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是林硯舟。
聽到腳步聲,林硯舟轉過頭,看到沈青梅時,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涌上滿滿的溫柔。他快步走到她面前,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過年,”沈青梅攥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微微用力,“你怎麼在這兒?”
林硯舟笑了笑,指了指身後的枇杷樹:“我每年都會回來看看,看看這棵樹,也希望能遇見你。以前每年春節,我都會在這兒待上幾天,總覺得說不定哪天,就能看到你回來的身影。”
沈青梅的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又酸又暖。她沒想到,這麼多年,他竟然一直記着這個地方,一直等着她。
林硯舟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放在門邊,又把手裏的保溫杯遞給她:“剛煮的姜茶,你路上肯定冷,喝點暖暖身子。”
沈青梅接過保溫杯,指尖碰到他的手,溫熱的觸感讓她想起考察時他背着她去醫院的場景。她低頭喝了一口姜茶,甜絲絲的暖意順着喉嚨滑下去,驅散了身上的寒氣。
“我們去樹下坐坐吧,像小時候一樣。”林硯舟提議道。
沈青梅點了點頭,跟着他走到枇杷樹下的石凳旁。冬天的石凳有些涼,林硯舟先脫下外套鋪在上面,才讓她坐下。兩人並肩坐着,看着巷子裏來來往往的鄰居,像高中時無數個放學後的傍晚一樣,安靜卻不尷尬。
“青梅,當年的事,我想跟你說清楚,所有的細節。”林硯舟先開了口,語氣格外認真,“你走之後,我很快就湊夠了剩下的手術費,把蘇曼琪的錢還了回去。我跟她說得很清楚,我只把她當同學,感謝她的幫忙,但我心裏只有你。她後來也沒再找過我。”
他頓了頓,眼神裏滿是遺憾:“我去你家找過你,阿姨說你走之前特意交代,不想再見到我,讓我別再打擾你的生活。我那時候特別慌,怕你真的再也不想理我了。後來我去北京上學,只要有空就會去中文系的教學樓附近轉,去你可能會去的圖書館、食堂,可都沒看到你。畢業後,我知道你留在北京做編輯,就去各大出版社問,可都沒找到你的消息。”
“我那時候換了手機號,也沒跟以前的同學聯系,”沈青梅小聲說,眼眶漸漸紅了,“我以爲你跟蘇曼琪在一起了,以爲你放棄了我們的約定,所以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你的消息,就故意躲着你。”
“我沒有,從來沒有,”林硯舟轉過頭,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滿是愧疚,“對不起,青梅,當年是我不好,我應該跟你解釋清楚,不該讓你一個人承受那麼多誤解和委屈。如果那時候我能再堅持找你,能早點讓你知道真相,我們就不會錯過這麼多年了。”
沈青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搖了搖頭:“我也有錯,我不該不聽你解釋就走,不該刪了你的聯系方式,不該讓你找了我這麼久。這些年,我其實也很想你,很想回來看看,可一直沒勇氣。”
“沒關系,都過去了,”林硯舟伸出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動作溫柔得像在呵護易碎的珍寶,“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又見面了,你還願意聽我解釋,還願意理我。”
陽光透過枇杷樹的枝椏,灑在他們身上,雖然是冬天,卻暖得像當年那個夏天。林硯舟輕輕握住沈青梅的手,她的手有些涼,他用掌心緊緊裹住,慢慢焐熱。
“青梅,”林硯舟的眼神格外認真,帶着一絲期待,也帶着一絲緊張,“我們錯過了九年,我不想再錯過以後的日子了。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沈青梅看着他的眼睛,那裏面滿是她熟悉的溫柔和執着,和高中時那個在跑道邊喊她名字的少年一模一樣。這麼多年的思念、誤解和遺憾,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帶着一絲哽咽:“好。”
林硯舟的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像冬日裏的陽光,溫暖又明亮。他緊緊握住沈青梅的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指尖,仿佛要把這九年的空白都彌補回來。
巷口傳來鄰居打招呼的聲音,遠處的鞭炮聲噼裏啪啦響着,空氣中彌漫着過年的熱鬧氣息。枇杷樹下,兩個錯過九年的人,終於重新牽起了彼此的手,把遺憾變成了新的開始。沈青梅靠在林硯舟的肩上,聞着他身上熟悉的雪鬆味,心裏暖暖的——原來,不管走了多遠,錯過了多久,對的人,終究還是會在原地等你,和你一起,重啓那段被時光偷走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