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蘭每日都跟在洛青青身後要裙子。
洛青青手裏的錢不多了,她還要留着買車票用。
她已經問過了,去京市的火車票要四十塊錢,她口袋裏還有十塊錢,也就是說她還要再攢三十塊錢才夠一張硬座的火車票錢。
還有路上買吃的花銷。
以顧文山在他們新婚當天就跑了的情況來看,他對她是厭惡的。
保不齊沒經過他的允許過去了,會把人惹生氣,然後會斷了她的錢。
逼她回來。
所以她必須要攢夠足夠的錢才可以過去,這樣就不會被桎梏住手腳,她可以順利在那邊待下去,直到孩子出生。
如此算着,洛青青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重大。
她一把拉住身邊喋喋不休要裙子的顧文蘭。
非常嚴肅的說道:“你想要一條裙子,還是想要無數條裙子。”
顧文蘭又不是傻子,當然是無數條了,最好是每天一換的那種。
洛青青把籃子往地上一放,拉着人坐在了樹蔭下。
婆口苦心的勸說:“文蘭,我最親愛的小妹,我們一起賺錢好不好?到時候我們三七分。我七你三。”
顧文蘭暴跳如雷:“憑啥我是三,你是七?”
“因爲我是你大嫂,我考慮的比你多,而且更爲關鍵的便是沒我,你這事兒辦不成。”
顧文蘭切了聲:“我不稀罕,別打擾我割草。”
就給她三分,還不如不給呢。
她才不是眼皮子淺的人。
而且做買賣這事兒國家現在還沒放開,屬於投機倒把,要是被抓住通報批評都是小事,搞不好還會被關起來。
她不去冒這個險。
老老實實割煮菜吃飽飯就可以了。
洛青青看沒誘惑到她,又改了口:“那我六,你四,這是我能開出的最高的價了。”
顧文蘭猶豫了下,果斷拒絕。
“我不幹這種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事情。你最好也別幹,要是被爸知道,小心他拿棍子抽你。”
以前大哥還沒去當兵時,跟同村子的黑蛋去弄過一次,被顧村長知道後,狠狠抽了一頓 ,躺在床上三天沒下來。
傷好後,就被父親給送到了部隊上。
洛青青見顧文蘭不願意,也就沒再說了。
“行吧,你當我沒說,你慢慢割,我去別的地方逛一逛。”
現在是1975年,很多家裏都有被分到的自留地,用作種植蔬菜或者農作物補貼家用。
她順着種植蔬菜的田地逛着。
一圈逛下來,心裏已經有了底。
轉頭去了王翠英家。
王翠英的丈夫早年在孩子四五歲的時候就被牛給踩死了,留下她和兩個兒子孤苦的活在世上。
王翠英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兩個兒子拉扯大,自己卻病倒了。
孩子們還算孝順,並沒覺得她是個累贅,這些年,一直賺錢給她看病買藥。
洛青青到的時候,抬眼打量了下房子。
三間茅草屋,廚房和門都搖搖欲墜。
好在有把破衣服縫縫補補掛在上面,勉強擋住點風。
她還沒進入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聽聲音,肺部應是有炎症。
而且是長久沒有消炎,日積月累導致的。
她站在門口,朝裏喊了一聲:“王大娘?”
王翠英聽到有人喊,以爲是自己聽錯了。
畢竟他們家是村子裏最窮的人家,沒人願意上門找他們的。
平時見到了,躲他們都來不及,生怕被他們借錢了。
洛知青沒得到回應,挑開門簾往裏探了探頭。
撲鼻而來的是濃鬱的藥香味。
還有一點難聞的味道。
摻雜在一起,洛青青有點受不住。
“王大娘,你沒事吧?”
王翠英這下確定自己沒有幻聽了,真的是有人進來了。
她詫異看過去,見是一個小姑娘,長得很好看。
皮膚白的發光,穿着一件藍色碎花的短袖體恤,烏黑的頭發編了兩個麻花辮子垂在胸前。
逆着光站在門口,明亮的光暈撒在身上,看不清具體五官,卻也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王翠英疑惑的問:“你是?”
“我可以進來說嘛?”
“屋子裏味道大,你別嫌棄啊。”
“不嫌棄,而且這些都是藥香味,我以前也沒少聞。”洛青青前世的時候,爺爺經常逼她待在藥房認藥,比這更加難聞的都聞過。
只是現在懷孕了,有點不適應。
她搬了凳子坐在床頭:“王大娘,剛才我在門口聽到你在咳嗽,就進來看看,沒打擾到你休息吧?”
王翠芳搖了搖頭:“我這身體久病在床,突然看到人,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嫌棄呢?”
“小姑娘,你不是我們村子裏的人吧?”
洛青青自我介紹:“大娘真是好眼力,我是下鄉的知青,我叫洛青青。你可以喊我洛知青,或者青青都可以。”
王翠芳也不客氣,直接喊她青青。
她說這樣顯得他們親近點。
洛青青與她聊了一會兒,發現她是個很好的人。
主動給她把了脈。
“大娘,你這是早年得了風寒沒有治療導致的肺部感染了。”
王翠芳點點頭,二十年前村裏鬧飢荒,吃飯都成問題了,哪裏還有閒錢去看病。
她就拖着病體去勞作,之後飢荒過去了,但是她的身體也就倒下了,好在兩個兒子都大了。
她現在就盼着早點死了,好給兒子們解脫。
“沒關系的,我歲數大了,也活不了多少年了,早點死早點解脫。”
洛青青手指蜷縮了下,這就是爺爺曾經說過的世間百態嗎?
她嗓子眼有點堵。
勉強笑着:“哪裏有大娘說的這般嚴重呢?子女都盼着孝順父母呢,你這要是一聲不響走了,你的孩子們該多難過啊。”
王翠芳笑着的臉,突然潸然淚下。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活着看兒子們成家,看看小孫女小孫子,可是她的身體,她了解。
就是個拖累。
要不是她要吃藥看病,兩個兒子也不會二十五歲了,還沒成家。
家裏窮啊,沒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他們家來受累。
洛青青從王翠芳家出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下地歸來的兩兄弟。
兄弟倆認識洛青青。
也可以說全大隊除了王翠芳常年臥病在床就沒人不認識洛青青的。
王剛蹙眉:“你來我家幹嘛?”
這個女人名聲太差了,來他們家肯定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