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絳雪軒內宮燈暖融。
趙京禾的心卻隨着時辰推移，越懸越高。
身子既已大好，按宮規，侍寢便是理所應當。想起上一回，陛下雖同榻而眠，卻並未真正碰她，可這次呢？
若是……若是真的承了寵，會不會有孕？
她心裏亂糟糟的，對未知的恐懼夾雜着一絲羞怯，讓她坐立難安。
抱琴伺候她沐浴更衣，見她指尖都在微微發顫，不由柔聲寬慰：“娘娘，放寬心，凡事便會習慣了。”
京禾只能無奈點頭，深吸一口氣，暗自給自己打氣：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待她穿着單薄的寢衣，被宮人引入內室時，蕭執早已倚在榻上，似乎正在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他睜開眼，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身上。
“陛下……”京禾輕聲喚道，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上來吧。”他的語氣很平淡。
京禾依言，動作甚至帶着點刻意的迅速，幾乎是蹭到了床榻最裏側，緊緊靠着牆，仿佛那裏能給她一些安全感。
她規規矩矩地躺好，一雙杏眼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圓亮，像受驚的小鹿，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蕭執側身看着她這副全身戒備的模樣，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心軟。
他故意板起臉，沉聲道：
“往後，每日的藥需得按時喝，一滴都不許剩。”
“是。”京禾立刻應聲，乖巧得不像話。
“不許再任性倒掉。”
“是。”
“朕吩咐的事，要記在心上。”
“是……”
無論他說什麼，她都只會軟軟地答“是”，一副全然順從、任君采擷的模樣。
蕭執看着她，心底那點因朝務而生的煩躁，竟奇異地被這柔軟的應答撫平了些。
他不再多言，自行躺下，手臂卻狀似無意地越過兩人之間的界限，掌心緩緩貼上了她纖細的腰肢。
隔着一層薄薄的絲綢，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的溫熱和不盈一握的柔軟。
他的手掌帶着灼人的溫度，指節微微用力，在那細膩的肌膚上不輕不重地揉捏了一下。
京禾渾身一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觸碰驚得輕呼出聲，聲音帶着顫：“陛下……”
帳幔之內，光線昏暗，只餘彼此交織的呼吸聲。
蕭執低啞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帶着溫熱的氣息：“乖些……”
他手臂收緊，將她纖細的身子更密實地擁入懷中，微涼的唇瓣不由分說地吻上了她的耳垂。
京禾渾身一顫，臉頰瞬間燒得滾燙，連脖頸都染上了緋色。
她……今夜終究是躲不過了嗎？
那細密的吻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緩緩下移，落在她的脖頸，激起一陣戰栗。
“陛下……”她忍不住輕喚出聲，聲音細弱，帶着顯而易見的慌亂和無措，像受了驚的小貓。
這一聲輕喚，卻讓蕭執的動作驟然停頓。
他在黑暗中凝視着她朦朧的輪廓，能清晰地感受到懷中身軀的僵硬和細微的顫抖。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用極大的意志力壓制住了什麼。
最終，他只是抬手，替她將滑落的錦被仔細掖好，聲音帶着一絲未褪的沙啞，卻放緩了許多：
“罷了，今夜就這樣，你好好睡吧。”
京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弄得一怔，下意識地抓緊了胸前的被角，一雙溼漉漉的眼睛在暗夜裏茫然地望着他，眼圈微微發紅，帶着點委屈和不解：“陛下……臣妾是不是……”
“別多想，”蕭執打斷她，語氣帶着一種近乎無奈的溫和。
“朕知道。睡吧。”
說完，他竟真的翻身下榻，徑自走向浴殿的方向，留下京禾獨自躺在寬大的龍榻上，心緒紛亂，久久未能平靜。
而蕭執立在浴池中，任由微涼的水流沖刷過身體，試圖平息那被輕易撩起、卻又不得不強行壓下的燥熱。
他對她的渴望是真，但看她那般驚怯，終究還是……心軟了。
……
蕭執再回來時，墨發仍帶着溼漉漉的水汽，僅着單薄寢衣，周身散發着沐浴後的清冽氣息。
他本以爲京禾早已睡熟，卻見她擁着被子坐在榻裏，一雙眸子在昏暗中清亮地望着他，帶着些許不安和探尋。
“陛下……？”她輕聲喚道，聲音裏藏着未散的忐忑。
蕭執腳步微頓，對上她的目光，在榻邊坐下，語氣是刻意的平淡，甚至有些生硬：“朕說了，不會勉強你。”
他背對着她，自顧自地拉開錦被躺下，聲音悶悶地傳來，“安心睡吧，不必怕。”
寢殿內一時寂靜。京禾看着他背對自己的寬闊背影，心裏忽然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酸澀。
他是個很好的人，是這天下之主，也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他方才的克制與離去，已是給了她最大的尊重和體貼。
可……可她心底深處，那份對親密之事的陌生與隱約的抗拒，卻也是真實的。
她蔫蔫地滑進被子裏，轉過身，也背對着他，努力想讓自己入睡，可心緒紛亂，如何能眠？
正當她神思恍惚之際，一只溫熱的手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輕輕按在了她的腰側。
京禾一驚，下意識地想回頭，卻感受到身後的床榻微微下陷，一具帶着體溫和淡淡菖蒲氣息的身體已然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後頸。
黑暗中，他低沉的聲音響在耳畔，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卻又異常清晰：
“趙京禾，”他連名帶姓地叫她，頓了頓，才繼續道。
“朕想抱着你睡。”
這不是詢問，更像是宣告，卻奇異地沒有命令的意味，反而透出一種罕見的坦誠。
京禾的心猛地一跳，身體先於意識做出了反應，她極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蚋：
“……可以。”
話音落下，那只手臂便收攏了些，將她更緊地圈進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裏。
他的下頜輕輕抵在她發頂，兩人之間再無縫隙。
京禾僵着身子，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沉穩心跳，一聲聲，敲在她的背脊上，奇異地驅散了些許寒意和不安。
她悄悄放鬆下來，閉上了眼睛。
或許……這樣，也並不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