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會總部,辦公室內死寂。
薛棟謙和女兒薛寂月直挺挺地跪在厚實的紅地毯上。
周圍的隨從垂手低頭,連呼吸都放輕了。
林政昆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桌後,手指無聲地敲擊着桌面。
他沒看薛寂月,冰冷的視線先落在薛棟謙身上。
“棟謙。”
薛棟謙身體一顫,頭垂得更低:“老板。”
“你女兒,最近很有主意。”
林政昆的語氣平鋪直敘,卻帶着山雨欲來的壓力。
他這才將目光轉向薛寂月。
“我讓你看着阿煦,是讓你把他當條狗拴着。”
“誰允許你,陪着他上台,去驚鴻面前晃悠?”
他的聲音依舊不高,但每個字都像冰錐,扎進薛寂月的骨子裏。
薛寂月臉色煞白,不敢抬頭。
薛棟謙急得額頭冒汗,想開口求情:“老板,寂月她年輕不懂事……”
“不懂事?”林政昆打斷他,嘴角勾起一絲極冷的笑意,“我看她懂事得很。”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薛棟謙面前,居高臨下。
“你跟我的時間不短了,該知道,我討厭不聽話的狗。”
他話鋒一轉,重回薛寂月身上。
“更討厭,自作主張,碰我東西的人。”
他微微俯身,盯着薛寂月發頂的眼神毫無溫度。
“非洲新開的礦上,正缺女人。你想去體驗一下嗎?”
薛寂月猛地一抖,指甲掐進了掌心。
林政昆直起身,恢復了慣常的語調,卻下達了最殘酷的指令。
“棟謙,你手頭的碼頭,交給阿彪。往後,專心把堂會裏那些不幹淨的手腳,都給我剁幹淨。”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薛寂月。
“至於你,繼續回到阿煦身邊。他每天見了誰,說了什麼,想了什麼,我都要知道。”
“再有一次,你們父女,就一起去礦上作伴。”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兩名手下拖着一個人形的麻袋進來,重重扔在地毯上。
麻袋口鬆開,露出阿煦蒼白的臉。他嘴角破裂,額角淌着血,顯然在被帶到這裏之前就已經吃過苦頭。
他艱難地抬起頭,視線先是觸及站在一旁、臉色慘白的薛寂月,最終,對上了林政昆那雙陰沉如淵的眼睛。
林政昆踱步上前,蹲下身,仔仔細細地端詳着這張臉。
越是細看,他眼中的暴戾之色就越盛。
這眉眼,幾乎與記憶中那個讓他恨之入骨的顧明朗,一模一樣!
“呵……”林政昆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低笑,但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
他伸出手,近乎粗暴地捏住阿煦的下顎,力道大得讓阿煦悶哼出聲,“這張臉,真是怎麼看,都讓人惡心。”
他猛地甩開手,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站起身。
目光掃過牆角,那裏倚靠着一根木制高爾夫球杆。他走過去,將其抄在手中,掂了掂份量。
薛寂月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開口:“老板……”
林政昆一個冰冷的眼神掃過去,讓她瞬間僵在原地,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下一秒,那根結實的木球杆帶着呼嘯的風聲,狠狠地砸在阿煦的背上。
“呃啊!”阿煦身體猛地弓起,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呼沖破喉嚨。
但這僅僅是開始。
林政昆像是要將所有積壓的怒火、嫉恨和對顧明朗的怨毒,都發泄在長相相似的阿煦身上。
球杆如同雨點般落下,胡亂砸在阿煦身體每處皮膚。
“你也配接近我的女兒?這麼多年了,對她還不死心嗎?!”
阿煦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聲。眼睛死死地直視着林政昆。
球杆繼續落下。
他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喘息。額頭上全是冷汗。
腿骨斷裂時,他終於忍不住慘叫出聲,很快又咽了回去。
他疼得蜷縮在地上,渾身發抖。
直到將染血的高爾夫球杆都打斷了,林政昆才悻悻扔掉球杆。
“打斷你這條腿,是讓你記住,什麼地方是你該去的,什麼人是你不該肖想的!”
他整理了一下因動作過大而略顯凌亂的衣袖,語氣恢復了令人膽寒的平靜,揮手:“拖出去,扔到垃圾場,讓他好好‘養傷’!”
手下上前,粗暴地將幾乎昏厥的阿煦重新拖起。
片刻後,門重新關上,地上殷紅一片。
林政昆又冷冷地瞥向臉色慘白的薛寂月。
“看清楚了嗎?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這個彌漫着血腥氣的地方。
薛寂月呆愣站在原地,看着地上那灘血跡,阿煦被暴力毆打又被拖走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薛棟謙也打了個寒顫,拉着呆滯的薛寂月走了出去。
薛寂月踉蹌着腳步,任由父親拉着自己。
不一會兒,兩個手下走進來。
一人提桶潑水。
一人用拖把來回拖了幾下。
血跡化開,變淡,消失。
只有地毯溼了一片。
他們收起工具,安靜地離開。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阿煦被扔在城西垃圾場。斷腿傳來的劇痛幾乎讓他暈厥。
他必須聯系李叔。
他在惡臭的垃圾堆裏艱難爬行。
手指被碎玻璃劃破,鮮血混着污垢。
終於,他摸到一個老舊的按鍵手機。
他顫抖着按下開機鍵。
屏幕竟微弱地亮起,電量只剩一格。
他迅速撥出記憶中李華之的加密號碼。
“李叔。”他用盡力氣,聲音嘶啞破碎,“城西垃圾場,救我……”
話音未落,屏幕猛地一黑,電量徹底耗盡。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手機塞進垃圾深處,仔細掩埋好。
做完這一切,他鬆了一口氣,緊繃的意志瞬間鬆懈。
強烈的疲憊和疼痛如潮水般涌來,他的意識迅速陷入黑暗,徹底昏迷過去。
就在他失去知覺後不久。
寂靜的垃圾場裏,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一道手電的光柱掃過,最終停留在他身上。
林驚鴻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
她起身走到窗前,下意識地望向對面別墅。
今夜,那裏的燈光沒有再亮起。
白天發生的一切在腦中回放,阿煦陌生的眼神,父親溫柔的掌控,還有自己穿上戲服之後與母親舊照相似的臉。
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她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裏。
握緊胸前的小貓吊墜,她做了決定。
必須去對面看看,那裏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她輕輕拉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