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在前面你來我往地商討着婚禮的細節，氣氛逐漸緩和下來。
而作爲事件的兩個主角，沈宴梨和時聽禮，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
沈宴梨低着頭，看着自己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上面塗着淡粉色的甲油。
她聽着大人們討論着她的婚事，感覺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聘禮、婚期、賓客名單……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她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對面的時聽禮。
他也正安靜地坐着，側臉的線條冷硬又流暢。
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轉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匯。
他的眼神很深，像一潭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緒。
沈宴梨立刻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移開了視線，心髒卻不爭氣地漏跳了一拍。
最終，在雙方家長的共同商議下，婚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婚禮定在一個月後，一切從簡，只邀請最親近的親朋好友。
對外，則宣稱兩人早已情根深種，如今是奉子成婚，雙喜臨門。
一場商業聯姻的劇本，就此寫好。
會談結束，兩家人一起走出包廂。
“聽禮，你送宴梨回去。”秦婉對自己兒子吩咐道。
沈宴梨下意識地想拒絕：“不用了阿姨，我跟爸媽一起……”
“應該的。”沈雲飛卻開口打斷了她，他對時聽禮說，“我女兒，就交給你了。好好送她回家。”
時聽禮點點頭：“沈叔叔放心。”
於是，沈宴梨只能在父母和未來公婆的注視下，坐上了時聽禮的車。
黑色的賓利在夜色中平穩地行駛着。車廂裏很安靜，只有空調運作的微弱聲響。
沈宴梨靠在窗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心情復雜。
從今天起，她的人生就要和身邊這個男人徹底綁定在一起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
“你先說。”時聽禮打破了沉默。
“我沒什麼，”沈宴梨搖搖頭，“就是覺得很奇怪。我們兩個，要結婚了。”
“嗯。”時聽禮應了一聲，專注地開着車。
“時聽禮，”沈宴梨轉過頭，認真地看着他，“我們真的要像我爸他們說的那樣，籤一份婚前協議吧。我覺得有必要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可以。”時聽禮答應得很幹脆，“財產、義務、婚姻存續期間的相處模式，都可以寫進去。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讓律師去擬定。”
他公事公辦的態度，讓沈宴梨心裏稍微舒服了一點。
這才是他們之間該有的樣子，像合作夥伴，而不是愛侶。
“好。”她點點頭。
車子很快就到了沈家別墅門口。
沈宴梨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等等。”時聽禮叫住了她。
他從副駕駛的儲物格裏拿出一個紙袋，遞給她。
“這是什麼？”沈宴梨疑惑地接過。
“一些孕婦吃的營養品和注意事項，我讓助理整理的。”
時聽禮平淡地解釋，“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別再由着性子來，咖啡、酒都不能碰，高跟鞋也少穿。”
他的語氣像是長輩在叮囑不懂事的晚輩，沈宴梨本來想反駁幾句，但看着那個紙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打開看了一眼，裏面除了各種頂級品牌的孕期營養素，還有一本厚厚的冊子，上面詳細列明了孕早期、中期、晚期的各種注意事項，細致到了每天的食譜建議。
“哦。”她悶悶地應了一聲，心裏卻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早點休息。”時聽禮說完，便不再看她。
沈宴梨拿着那個紙袋下了車，看着黑色的賓利調頭，然後匯入車流，消失在夜色中。
她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袋，又看了看裏面那本厚厚的冊子，感覺沉甸甸的。
時聽禮雖然冷漠，但似乎也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討厭。
-
和時家的會談結束之後，沈宴梨的人生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
第二天一早，時聽禮的助理將一份擬好的婚前協議送到沈家，沈宴梨還穿着可愛的草莓睡衣，迷迷糊糊地在餐廳吃早餐。
“小姐，這是時先生派人送來的文件。”管家將一份厚厚的牛皮紙袋遞給她。
沈宴梨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接過來，拆開。
協議條款清晰，邏輯嚴謹，完全是時聽禮的風格。
裏面詳細規定了雙方的財產歸屬、子女撫養權、以及婚姻存續期間的各項權利和義務。
其中一條寫着：婚姻期間，雙方爲合法夫妻，需在長輩及外人面前扮演恩愛形象，私下互不幹涉個人生活。
另一條寫着：若婚姻關系破裂，孩子撫養權歸男方所有，女方擁有隨時探視的權利，男方需一次性支付女方巨額補償。
沈宴梨看到“撫養權歸男方”這一條，心裏莫名地咯噔一下，有點不舒服。
憑什麼孩子生下來就歸他？
她拿出筆，想都沒想，直接在那一條後面加了一句備注：若離婚，需充分尊重孩子的個人意願。
然後她又翻到後面，協議裏甚至細致地規定了男方需每月支付女方一筆數額巨大的零花錢。
沈宴梨撇了撇嘴，她沈大小姐像是缺零花錢的人嗎？
她拿起筆，大筆一揮，在旁邊寫上：“本公主不差錢，但你給的，我得要。”
寫完還畫了個俏皮的鬼臉。
沈雲飛和魏月齡看着女兒像批改作業一樣在協議上塗塗畫畫，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梨梨，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們讓律師去談。”沈雲飛說。
“不用，”沈宴梨把協議合上，丟到一邊，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就這樣吧，反正就是個形式。”
對她來說，這份冷冰冰的協議，反而讓她更有安全感。
它時刻提醒着她，這場婚姻的本質是一場合作，而不是愛情。
協議籤訂後，婚禮的籌備工作便緊鑼密鼓地展開了。
雖然對外宣稱一切從簡，但無論是沈家還是時家，都不可能真正從簡。
頂級的婚慶團隊、高定婚紗的設計師、米其林三星的宴席主廚……所有的一切，都在最短的時間內安排妥當。
對沈宴梨來說，最煩惱的不是婚禮本身，而是備婚期間的種種不自由。
自從懷孕的事公開後，她就成了全家重點保護對象。
魏月齡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着她，以前她最愛的冰淇淋、麻辣火鍋、碳酸飲料，全都被列入了黑名單。
餐桌上擺滿了各種看起來就很健康的湯湯水水。
“媽，我不想喝這個魚湯，好腥啊。”沈宴梨看着面前那碗奶白色的魚湯，皺起了好看的鼻子，一臉嫌棄。
“乖女兒，這個對寶寶好，補充營養的。”魏月齡柔聲哄着。
“可是我聞着就想吐。”沈宴梨捂着嘴，小臉皺成一團，可憐兮兮地看着媽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