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承澤道:“孫老爺有話不妨直說。”
孫富安道:“想必吳村長也知犬子遇害一事,我也不瞞吳村長,害犬子者,乃是這湄水河中一條成了精的蛟龍。這蛟龍武力一般,但奈何湄水河寬廣深幽,蛟龍已經重傷逃遁,不見蹤影。聽說吳家村供奉一祖神,神通廣大,因此,孫某特地前來請吳村長相助,找出那蛟龍,孫某定要將其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
吳承澤臉上泛起一絲難色,說道:“令郎之事,吳某已經聽說,還望孫老爺節哀。只是,我吳家村的祖神每次動用,消耗不少,現在因爲外姓之人請動祖神,我怕族人對此會有異議……”
孫富安道:“吳村長放心,孫某此次前來,帶足了誠意。”
孫富安向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急忙將一個匣子打開,露出了光芒閃閃的銀錠。
吳承澤深深的看了一眼匣子,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孫老爺客氣了,現在天色尚早,孫老爺不妨暫住下來,你我兄弟二人把酒言歡,待夜間到來,再請老祖相助。“
孫富安知道,像吳家村這樣的祖神,不過是承受家族香火而成就的陰神,雖然神通廣大,卻也只能在夜間出沒。
說話間,吳承澤趕緊讓自己的老婆準備飯菜,盛情款待孫富安等人。
終於,夜幕降臨,吳承澤和孫富安喝完了杯中茶,起身向着門外走去。
不一會,幾人來到了村子中央一座高牆大院,兩個年輕小夥子正在大門口把守,看見吳承澤到來,急忙起身道:”村長!“
吳承澤威嚴的點了點頭,說道:”你們倆在門口好生守着,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孫富安跟着吳承澤走進了大門,淡淡的香火氣息傳來,令人精神一振。
院落北邊,正中一間房屋透露出昏黃的燈光,門口上方掛着一副牌匾,上寫四個大字”吳家祠堂“。
吳承澤推開門,一股腐朽的氣息傳了出來。
孫富安不自覺的捂住了口鼻,吳承澤則滿面肅然,示意孫富安跟了進去,其他人則在門口守候。
孫富安抬步走了進來,四下打量着。
只見一張長方大桌上稀稀落落的擺放着二三十張牌位,上面鐫刻着不同的名諱。
在最深處,一個牌位比其他牌位要大的多,承受的香火也多,寫的是“顯考吳府君諱三槐之靈位“,下方則是密密麻麻的吳家子孫名稱。
看來吳家所謂的祖神就是它了。
吳承澤將門關閉,頓時,昏暗的祠堂中只剩下其與孫富安兩人。
吳承澤從旁邊一處供桌取出六支線香,在一邊的香燭上燃了起來,遞給孫富安三支,然後自己手持三支,恭敬的跪在牌位前,對着主牌位念叨着什麼。
不多時,房間內昏暗的燈光閃耀了起來,祠堂裏面好似起了一陣陰風,令孫富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此時再看那香火,竟然散發出綠油油的光芒,明滅不定。
吳承澤扭頭對孫富安道:“孫老爺,請說出你的要求。”
孫富安不敢怠慢,急忙跪倒在地,說道:“在下孫富安,有子孫昊,生辰八字爲......請吳家老祖探尋那蛟龍下落,好爲我兒報仇。”
孫富安說完,希冀的看向手中的香火。
只見香火忽然劇烈燃燒起來,灰煙嫋嫋,向着四面八方飛舞而去,穿進了夜色之中。
其中一絲灰煙,徑直向着湄水河而去,瞬間到了雲棲山河域,來到了周承養傷的轉彎處,徘徊不已。
半晌以後,灰煙認準了方向,向着泥沙之中鑽入,很快到了石棺上方。
灰煙毫不停留,徑直從棺蓋縫隙之中鑽了進去。
棺材之中,一條蛟龍靜靜地躺在那裏,大口張開,露出半截穿着黃色僧袍的屍體,將蛟龍的肚子撐的滾圓。
灰煙在石棺內繞了一圈,感覺不到任何生機,隨即離開了石棺,向着吳家祠堂飛去。
孫富安看着手中的香火快速的燃燒,心中七上八下。
眼看香火就要燒完,香火的燃燒速度猛然一滯,吳承澤臉上浮現凝重之色,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麼。
半晌以後,香火的顏色變回到了正常的暖色,吳承澤起身扶起孫富安,說道:“孫老爺,請起。”
孫富安道:“老祖這是有線索了嗎?”
吳承澤點頭道:“是的,老祖讓我告訴你,那蛟龍已經死於湄水河中。”
死了嗎?孫富安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臉上一片茫然。
兒子沒了,蛟龍也死了,仇已經無須再報。可是自己該怎麼辦?孫家萬貫家業誰來繼承?
忽然間,孫富安腦中靈光一閃,對了,納妾,生兒子!
人嘛,不能閒着,總的找點事情幹!
這下那母老虎應該無法阻止自己了吧?
想到這裏,孫富安臉上重新散發出生機,甚至帶着一絲興奮之色,對吳承澤說道:“多謝吳村長及老祖的幫忙,孫某就此告辭。”
管家看着孫富安的神情,心中暗自欣慰:“好久沒見老爺這麼開心了。”
吳承澤得了好處,也不挽留,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挽留孫老爺了。孫老爺,慢走。”
孫富安走出房門,帶着管家和仆人急匆匆的離開了吳家村。
……
自陸乘風走後,杜父杜母發現杜青美有了心事,眼神總是不自覺的飄向村口方向。
對此,杜父杜母心如明鏡,但也只能暗中嘆息。
畢竟,雙方地位相差懸殊,階層成了最大的障礙。
春天終於收起溫柔的觸手,爲夏天讓路,天地間一片濃墨重彩的綠,吹起了熱情的風。
梨園中響起了悠揚的蟬鳴,在綠的發黑的蒼翠之間,一顆顆拳頭大小,青黃交接的果子微微顫動,迎接着杜父杜母和杜青美的到來。
杜父杜母在園中穿梭忙碌,杜青美來到了中央那棵梨樹下方,自言自語:“他說過會來看我的,怎麼還不來?他是不是已經忘了我?”
梨樹無語,枝葉婆娑,仿佛不解人間相思。
杜青美走出梨園,來到了湄水河邊。
河水更加碧綠,偶爾有小魚俏皮的躍出河面,蕩起層層波紋,歡快而又愜意。
杜青美在河邊坐了下來:“小蛟龍,你去了哪裏,現在還好嗎?”
可惜無人回應,只有時光流淌。
“小美,我們回家了。”杜父的聲音傳來,杜青美悵然若失的站起身來,回到梨園,隨同父母向着家中走去。
......
京城,東城兵馬司,大廳。
常清晏今年四十,行伍出身,軍功赫赫,被御史大人看中,挖了過來,任命東城兵馬司指揮使。
此刻常清晏正坐在最上方一張椅子,臉色凝重。
下首左側,是一名三旬左右的青年,身穿兵馬司紅服,上面繡有鷺鷥,身材高大魁梧,臉色冷峻,乃是副指揮使鍾連。
右側乃是更爲年輕的一名青年,同樣身着紅色官服,臉色柔和,豐神如玉,不是別人,正是陸乘風。
常清晏緩緩開口說道:“鍾連,乘風,現場你們都已經勘察過了。對於這次翰林院鄭修撰一案,兩位有什麼看法?”
鍾連最先開口道:“大人,這起案子跟前兩起案子類似,都是全家被滅口,財物被劫掠,所以卑職認爲凶手是同一人。而且,凶手手段殘忍,現場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說明凶手不但武功高強,而且極有經驗。還有一點,這幾起案件當事人之間毫無關聯,凶手完全是隨性所爲。”
常清晏點頭道:“兩月前福緣齋連掌櫃加夥計,共計八人,死於非命,店內重要物品被洗劫一空。一月前,富戶李紳全家二十一條人命被害,家中貴重物品同樣被劫掠。及至昨夜,翰林院鄭修撰全家十二口人,無一幸免,這已經是近期京城發生的第三起大案了。
事情傳到了雍帝的耳中,雍帝震怒,命御史大人盡快偵查此案,我們東城兵馬司絕不能怠慢。乘風,你還有什麼補充的?”
陸乘風道:“屬下同意鍾大人的看法。而且,據屬下推測,這搶掠財物是假,殺人害命是真。”
“奧,此話怎講?”
陸乘風略一沉思,說道:“如果單純是爲搶奪財物,爲何要選擇在京城下手?畢竟,京城防守嚴密,風險極大,何不尋一地方上的鄉紳下手,豈不是更加安全?”
“嗯,你說的有道理。”常清晏站起身來,踱着步子,說道:“不管凶手目的如何,對方既然敢在京城下手,這就是對我五城兵馬司的挑釁。你們這段時間,再辛苦一下,全力搜索凶手。若是僥幸有所發現,也讓我東城兵馬司在御史大人和陛下面前露露臉面。”
“是,大人!”陸乘風和鍾連肅然道。
常清晏點了點頭,說道:“茲事體大,不可懈怠,你兩分開行事,鍾連負責搜索內城,乘風負責搜索外城,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你們去吧,記住,一定要盡快破案。”
陸乘風和鍾連拱手退出了大廳,互相看了一眼,分別帶人前去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