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宇宙的醫療室裏,林燼盯着那台機器,問出了核心問題:
“這玩意兒是從哪兒拆下來的?”
他面前的工作台上,躺着一只機械手臂。手臂長度和蘇挽月的身形匹配,外殼是啞光的深灰色,表面蝕刻着精細的帝國符文。內部結構透過半透明的外殼隱約可見:復雜的液壓系統、微縮的聚變能量節點、神經接口陣列,還有……一些看起來像生物組織的部分,在營養液裏微微搏動。
艾莉西亞的意識投影站在他身邊,發光的輪廓在醫療室的冷光下顯得有些不真實。
“這是帝國‘晨曦’型高級醫療義體,原型機之一。”她的聲音直接傳入林燼腦海,“卡勒斯在鏽蝕鎮三十年,除了收集帝國遺產,就是在改造這個。本來是給我準備的——如果我的意識備份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載體。但現在……”
她停頓了一下,“現在,給更需要的人。”
林燼用工具鉗輕輕敲了敲機械手臂的外殼,發出沉悶的回響。在他的金色視野裏,這只手臂的結構清晰可見——每一根液壓杆、每一條能量通路、每一個神經接口,都散發着柔和的白光,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它有完整的功能嗎?”林燼問,“我的意思是,能像真手一樣活動?能感知溫度、觸感?還是只是個會動的假肢?”
“百分之九十三的仿生功能。”艾莉西亞說,“觸覺、溫度、壓力感知都完整。力量輸出是正常人類的五到七倍,取決於能量調節。內置微型武器系統——非致命性的電擊和束縛網。還有……”
她調出一個界面,手臂的手掌部分突然變形,五指合並重組,變成一個精密的多功能工具套組:切割器、焊接頭、數據接口、甚至還有一個微型掃描儀。
“考慮到你們接下來的任務可能需要……靈活應變。”
林燼吹了聲口哨:“這可比老瘸子教我修的那些破爛高級多了。安裝復雜嗎?”
“安裝本身簡單。難點在於神經接駁。”艾莉西亞調出蘇挽月的身體掃描圖,左肩斷裂處的截面清晰可見,“她的神經斷端已經部分萎縮,需要重新激活、引導。這個過程會很痛苦,而且有風險——如果接駁失敗,可能永久損傷神經,連幻肢痛都會消失,變成完全的麻木。”
“她會願意嗎?”
“你去問她。”
林燼離開醫療室,在控制室找到了蘇挽月。她正站在星圖前,深灰色的眼睛盯着第七錨點的位置,右手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虛擬界面上劃動,像在計算着什麼。
她的左肩空蕩蕩的,制服的袖子被整齊地折疊、固定。但林燼能看到——在他的金色視野裏——那裏斷裂的神經線像枯萎的藤蔓,在虛空中無力地飄蕩。
“少校。”他走過去,“有個……選項。”
蘇挽月轉過頭。她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那種軍人特有的緊繃感依然存在,像一張拉滿的弓。
“什麼選項?”
“一只胳膊。”林燼指了指醫療室的方向,“帝國頂級貨,比你原來的那只……功能豐富一點。”
他詳細解釋了機械手臂的情況:功能、風險、安裝過程可能承受的痛苦。
蘇挽月安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等林燼說完,她只問了一個問題:
“安裝需要多久?”
“艾莉西亞說,順利的話兩小時。之後還需要幾小時的適應和校準。”
蘇挽月看向星圖。倒計時顯示:七十一小時——現在已經過去了一小時,還剩七十小時。
“時間夠。”她說,然後看向林燼,“現在開始?”
林燼愣了一下:“你不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蘇挽月走向醫療室,腳步沒有任何猶豫,“一只功能完整的手臂,能提高我在接下來任務中的生存率和貢獻值。痛苦是暫時的,收益是長期的。這是個簡單的算術題。”
“但可能會失敗。”林燼追上她,“艾莉西亞說有永久損傷的風險。”
蘇挽月停在醫療室門口,轉身看他。深灰色的眼睛裏,有一種林燼看不懂的東西——不是勇氣,不是決絕,是某種更深層的、近乎冰冷的……接受。
“林燼。”她說,聲音很平靜,“在我失去這只手臂的時候,我以爲自己會死。在被父親——慕容白——背叛的時候,我以爲自己會崩潰。但現在我還活着,還在爲拯救幾十億人而準備跳進一個時空漏洞。”
她頓了頓:
“一只手臂的風險,在我現在的風險清單上,排不進前三。”
她推開醫療室的門,走了進去。
艾莉西亞的投影已經在等着了。機械手臂懸浮在醫療床旁邊的支架上,連接着各種導管和線纜。
“躺下。”艾莉西亞說,“過程我會引導,但主要操作需要林燼來完成——他的金色視野能看到神經的實時狀態,能確保接駁精準。”
蘇挽月脫下上衣——不是全部,只露出左肩和背部。她的動作很自然,沒有任何扭捏,像是這只是另一個軍事程序。但林燼能看到,她的胸口那團光在輕微顫抖,暗紅色的線條像燃燒的火。
她躺在醫療床上,閉上眼睛。
“林燼,集中注意力。”艾莉西亞的聲音響起,“我會標記需要接駁的神經束。你的任務是用微操工具,將它們引導到機械手臂的接口上。每個接口必須精確對齊——誤差不能超過零點一微米。”
醫療床上方的機械臂降下,末端是細如發絲的操作工具。林燼握住控制手柄,深吸一口氣。
金色視野全開。
世界變成了網格和光流。蘇挽月左肩的截面在他眼中清晰無比——斷裂的骨骼、肌肉、血管,還有那些像枯萎根須般的神經束。每束神經都散發着微弱的光,有些光還在跳動,有些幾乎熄滅。
“開始。”艾莉西亞說。
第一束神經被標記:控制食指屈肌的運動神經。林燼操縱機械臂,用鑷子般纖細的工具輕輕夾住那束神經——觸感通過反饋系統傳到他的手上,脆弱得像蒲公英的絨毛。
他小心翼翼地將神經束引導向機械手臂的對應接口。接口處有細小的、發光的“觸點”,在等待連接。
距離一毫米。
半毫米。
接觸。
神經束的末端觸碰到接口的瞬間,一道微弱的電流閃過。林燼看到那束神經的光突然亮了一下,然後……穩定了。接口的觸點像活物般“張開”,將神經末端包裹、固定。
蘇挽月的身體輕微抽搐了一下。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但沒有出聲。
“很好。”艾莉西亞說,“繼續。下一個:拇指對掌肌的神經。”
一束又一束。
林燼感覺自己像是在用顯微鏡繡花,每一針都必須絕對精準。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滴在控制台上,但他不敢擦——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可能導致失誤。
他的金色視野在這種高強度下開始進化。起初只是“看”到神經的結構,漸漸地,他能“看”到神經信號的流動——那些微弱的電脈沖像發光的螢火蟲,沿着神經束爬行。有些信號走到斷裂處就消失了,像撞上懸崖的溪流。
而現在,隨着他將神經一束束接駁,那些信號開始……跨越。
第一束信號成功通過接口,進入機械手臂。林燼看到機械手臂的內部,對應的微處理器亮起,開始接收、解讀、反饋。
蘇挽月的手指——機械手指——輕微地彎曲了一下。
“有反應。”林燼說。
“正常。繼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林燼接駁了運動神經,然後是感覺神經——這些更纖細,更脆弱。觸覺、溫度、痛覺……每接駁一束,蘇挽月的身體就會顫抖一下,那是神經在重新學習如何“感知”。
最困難的是本體感覺神經——那些告訴大腦“手在哪裏”的神經。它們最復雜,也最關鍵。沒有它們,手就只是一件工具,而不是身體的一部分。
當林燼接駁最後一束本體感覺神經時,他看到了奇特的現象:
蘇挽月胸口那團光中,那些從左肩斷裂處飄蕩的、無依無靠的線條,突然……找到了方向。
它們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齊轉向機械手臂,延伸過去,連接上接口。暗紅色的線條逐漸染上銀灰色的光澤,變得更加堅韌、穩定。
而機械手臂,在接駁完成的瞬間,從一件“物品”,變成了蘇挽月“身體”的一部分。
在她的感知裏,那不再是一塊冰冷的金屬,是她失去的手,回來了。
“全部接駁完成。”艾莉西亞說,“現在啓動系統。”
機械手臂的內部,能量節點一個接一個亮起。深灰色的外殼輕微發熱,表面那些帝國符文開始流動、發光。手臂的關節發出幾乎聽不見的液壓聲,五指緩慢地張開、握拳、再張開。
蘇挽月睜開了眼睛。
她看着那只機械手臂——它現在連接在她的左肩上,嚴絲合縫,像天生就在那裏。她試着抬起手臂。
手臂響應了。雖然動作還有些僵硬、不自然,但它確實抬起來了,抬到了她想要的高度。
她彎曲手指,一根,兩根,五根。握拳,鬆開。手掌握成工具形態,再變回來。
每一個動作,她都能感覺到。不是“知道它在動”,是真正地“感覺”到——感覺到肌肉(仿生肌肉)的收縮,感覺到關節的轉動,感覺到指尖傳來的、醫療床表面的溫度和紋理。
“觸覺……”她輕聲說,“溫度……壓力……”
“校準需要時間。”艾莉西亞說,“你的大腦需要適應新的信號輸入。最初幾天可能會有錯覺——比如感覺手在不可能的位置,或者感覺到不存在的觸摸。這些會逐漸消失。”
蘇挽月從醫療床上坐起來。她抬起機械左手,和右手並排放在一起。
一只手是血肉,有細微的傷疤和繭子,是軍人的手。
一只手是機械,深灰色的外殼在燈光下反射冷硬的光,表面流動着發光的符文。
她握緊雙手。
兩只手都握緊了。
“謝謝。”她說,聲音很輕,但清晰。
然後,她看向林燼:“你流了很多汗。”
林燼這才意識到自己像剛從水裏撈出來。工裝褲溼透了,那個笑臉圖案皺巴巴地貼在腿上。他抹了把臉,咧嘴一笑:
“沒什麼。就是有點……緊張。萬一接錯了,你可能就真成獨臂將軍了。”
“你不會接錯的。”蘇挽月說,深灰色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某種……柔和的東西,“卡勒斯選你,艾莉西亞信任你,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新的手臂。動作從僵硬逐漸變得流暢。
“適應訓練需要多久?”
“理論上需要四十八小時。”艾莉西亞說,“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我給你準備了一個……加速方案。”
醫療室的牆壁滑開,露出後面的訓練室。裏面沒有器械,只有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復雜的發光幾何體。
“神經適應性訓練程序。”艾莉西亞解釋,“會模擬各種情境,強迫你的大腦快速學習控制新肢體。過程會……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蘇挽月沒有任何猶豫,走進了訓練室。
門在她身後關閉。
林燼透過觀察窗看着裏面。幾何體開始變化,分裂成數十個小塊,在空中高速移動。蘇挽月站在中央,機械左手抬起——起初動作還有些遲緩,但很快就變得精準、迅速。她捕捉那些移動的小塊,避開攻擊,完成復雜的操作序列。
她的表情很專注,嘴唇緊抿,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那只機械手……越來越像她自己的手。
“她會成功的。”艾莉西亞的聲音在林燼腦海中響起,“她比她自己以爲的堅韌得多。”
“我知道。”林燼說,“在鏽蝕鎮,我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爲了活下去,人可以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而她……不是爲了自己活下去。”
他轉身,看向艾莉西亞的投影:
“現在該我了。你之前說,要教我‘編織’的基礎。我準備好了。”
“不,你還沒準備好。”艾莉西亞說,“但時間不等人。所以,我們要用……更激進的方法。”
她帶着林燼離開醫療區,回到了那個球形控制核心。
這一次,球形的牆壁上顯示的不僅是外部景象,還有……回憶。
三百年前的回憶。
“要真正理解編織,你需要先理解‘網’的本質。”艾莉西亞說,“而最好的學習方式,是親眼看看那張網是怎麼被……破壞的。”
畫面開始流動。
帝國歷489年,第七錨點實驗室。
年輕的艾莉西亞站在主控制台前,灰白色的長發束在腦後,金色的眼睛裏滿是血絲。她已經七十二小時沒睡了,面前的屏幕上,數據像瀑布般滾落,每一行都在報告着同樣的事:
失控。
在她身邊,站着一個年輕女人——黑發,眼睛明亮,笑容裏有種林燼熟悉的、玩世不恭的光芒。林雨。他的母親。
而在控制室另一側,一個穿着帝國軍官制服的男人正焦急地來回踱步。慕容晨。慕容白的哥哥。
“必須停下!”慕容晨吼道,“能量讀數已經超過安全閾值三倍!再繼續下去,整個實驗室都會炸!”
“停下?”林雨轉過頭,笑容很燦爛,但眼睛裏有種瘋狂的光,“我們已經看到門了,慕容。門的另一邊……有東西在呼喚我們。你聽不到嗎?”
“我聽到的是警報在尖叫!”慕容晨拍打着控制台,“艾莉西亞,你是首席!下命令!終止實驗!”
艾莉西亞盯着屏幕。她的手指在顫抖。
“再……再一分鍾。”她低聲說,“數據流顯示,通道正在穩定。如果現在終止,我們可能永遠失去這個機會。”
“機會?”慕容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麼機會?自殺的機會?”
就在這時,控制室的門滑開,另一個男人沖了進來。
卡勒斯·楊。
年輕時的卡勒斯,沒有瘸腿,沒有皺紋,眼神銳利得像兩把刀。他沖到艾莉西亞面前,抓住她的肩膀:
“停下,艾莉。我收到了‘編織者協會’的緊急通訊。這個坐標……這個坐標在古老記錄裏被標記爲‘禁域’。傳說這裏封印着……”
他的話沒說完。
實驗室的核心,那個正在試圖打開“門”的裝置,爆炸了。
不是物理爆炸,是時空層面的爆炸。
控制室的牆壁像水波般扭曲、碎裂,露出後面……虛無。純粹的、吞噬一切的虛無。
而在那片虛無中,有東西在移動。
巨大的、無法形容的東西。
林燼透過回憶畫面看着那個東西。在他的金色視野裏——即使是三百年前的記錄——他能看到它的結構。
那不是生物,不是機械,是某種……概念性的存在。像“飢餓”本身具象化,像“虛無”有了形態。它沒有固定的形狀,在不斷變化,但核心有一個……點。一個黑色的、旋轉的點,在吞噬周圍的一切。
那就是漏洞的起源。
“關門!”卡勒斯吼道,沖向備用控制台,“啓動所有錨點!建立封鎖網!”
“太晚了!”慕容晨尖叫着,他的身體開始……分解。不是被吞噬,是被“解構”,像積木般一塊塊散開,然後消失。
林雨卻笑了。
她走向那片虛無,走向那個東西。她的身體開始發光——編織者的血脈在燃燒。
“我看到了……”她輕聲說,聲音在扭曲的時空中回蕩,“它不是敵人。它是……孩子。一個迷路的孩子。”
她的手伸進虛無。
那個東西——那個“飢餓”的化身——停住了。它“看”着林雨,然後……
纏繞上來。
不是攻擊,是擁抱。像迷路的孩子找到了母親。
林雨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她的光在流入那個東西。但同時,那個東西的結構開始……穩定。從混亂的、吞噬一切的狀態,變得有序、可控。
“它在學習……”林雨轉過頭,看向艾莉西亞和卡勒斯,笑容像陽光般燦爛,“它在學習什麼是‘存在’。給它一個框架……給它一個家……”
她的身體徹底化作光,流入那個東西。
然後,那個東西……收縮了。
從覆蓋整個實驗室的規模,收縮成一個點。一個穩定的、不再吞噬的點。
那就是後來的時空奇點。
而林雨,消失了。
只留下最後一句話,在時空中回蕩:
“我的孩子……會來的……他會完成……”
回憶畫面戛然而止。
球形控制室裏,一片寂靜。
林燼站在那裏,金色眼睛裏有什麼東西在閃爍。不是淚水——淚水早就被垃圾星的風吹幹了。是某種更深的東西。
“所以……”他緩緩開口,聲音很平靜,“我不是什麼鑰匙。我是……保險。我母親用自己換來的,控制那個東西的保險。”
“是的。”艾莉西亞的聲音裏充滿了悲傷,“你的基因裏那部分異質編碼……不是來自你‘父親’,是來自那個東西。林雨在最後時刻,把自己的基因和它的‘本質’融合,然後……給了你。你是人類和那個存在的……混血。唯一的混血。”
她調出林燼的基因圖譜,那百分之二點七的部分被高亮放大。
“這些編碼,是‘門’的語言。是控制那個東西的指令集。也是……封印它的鎖。”
林燼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在金色視野裏,他能看到皮膚下那些發光的異質編碼,在緩慢流動,和周圍的時空網格共鳴。
“所以慕容白想讓我打開門。”他說,“而我應該做的,是……鎖上門?”
“不只是鎖上。”艾莉西亞說,‘是重新定義門。用你的存在作爲‘邊界’,告訴那個東西:這裏是家,但不是你可以隨便進出的家。你需要規則,需要限制,需要……愛。”
“愛?”林燼笑了,笑聲有點苦澀,“對一個吃掉了半個實驗室、殺了幾十個人、可能還吃掉了我母親的東西談愛?”
“它沒有惡意。”艾莉西亞輕聲說,“它只是……餓了。孤獨了。被封印了太久,忘記了怎麼‘存在’。林雨給了它第一個教訓:存在需要邊界。現在,輪到你了。”
她飄到林燼面前,發光的輪廓伸出“手”,輕輕按在他的胸口。
“編織課第一課:所有的網,都是從中心開始的。所有的邊界,都是從自我定義的。”
“你是什麼,林燼?”
問題在球形空間裏回蕩。
林燼閉上眼睛。
他不是帝國的遺產,不是機械修士的學徒,不是拯救世界的英雄。
他是鏽蝕鎮的修理工,是看着垃圾堆長大的孩子,是會爲了半塊合成蛋白餅跟人打架的街頭混混。
他是母親用生命換來的保險,是一個怪物和人類的混血,是一把可能打開也可能鎖上門的不穩定鑰匙。
他是……
他睜開眼睛。
金色瞳孔裏,流光旋轉。
“我是林燼。”他說,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像釘子,“這就夠了。”
艾莉西亞笑了——那是三百年來,她第一次真正地笑。
“那麼,開始編織吧。”
“用你的名字,作爲第一根線。”
球形空間裏,光芒大盛。
在林燼的金色視野中,整個宇宙的網格,都在等待他的第一次觸碰。
而他伸出手——
開始編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