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絕對是瘋了。”
這是安堂正男見到躺在病床上的端木正司第一想法。
今天早上,一個陌生號碼打到了他的手機上,對方聲音低沉沙啞,只說了一句“端木正司在XX醫院”就掛斷了。
安堂正男立刻放下手頭所有工作,火急火燎地趕往那個地址。
怎麼調查個制藥公司還能把自己弄進醫院?這難不成就是同事他們口中說的東京搜查官特有的詛咒。
暗中潛入的搜查官絕對會被人抓住、囚禁,對他們施展難以想象的折磨,最後將這些搜查官們丟到醫院。
前輩,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在醫院走廊,他見到了一個戴着鴨舌帽、眼神疲憊的男人靠在牆邊。
直覺告訴他,這就是打電話的人。
坐在醫院長椅上熬了一夜的福田耕太精神狀態非常糟糕。
原本他將人送到醫院就打算回去支援驅逐班,但就在他準備離開時,聽到了從停屍房方向傳來的護士尖叫聲。
他沖過去,看到停屍房門大開,而本該死去的端木正司,竟然赤身裸體地站在那裏,眼神茫然。
此刻的端木正司確實很懵。
他最後的記憶是被那只螳螂怪物刺穿身體,劇痛和冰冷吞噬了他。怎麼一覺醒來,身體不僅不疼了,反而感覺精力充沛,仿佛睡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覺?
就是……
“我艹!我衣服呢?!”
他該不會在昏迷的時候被誰給撿屍了吧?!
他驚恐地環顧四周,看到了面前這個眼神復雜、帶着審視意味的“眼鏡小哥”。
氣氛有點尷尬,他還沒在陌生男人面前如此“坦誠相待”過。
他只能硬着頭皮,舉起手,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哈……哈嘍?”
福田耕太內心警鈴大作。一個在Amazon襲擊下幾乎被分食、被醫生宣告死亡的人,怎麼可能完好無損地站在這裏?
他立刻回到車上,給隊長志藤真打了電話,簡短匯報了醫院的詭異情況。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小心點。”
掛斷電話,福田從車中拿了一把手槍,藏在衣服內側。醫院裏還有這麼多人在,他不可能丟下他們。
直到醫生被驚動,對端木正司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查,得出的結論卻是:或許之前的診斷有誤,手術非常成功,患者恢復力驚人。
福田嘴角抽搐了一下:“呵,庸醫。”
安堂正男和面前這個冷淡的“眼鏡小哥”聊了幾句,感謝他將前輩送到醫院。據福田說,他是在路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端木正司。
什麼天降之物的展開方式?安堂心裏嘀咕。還有,這人真的好冷淡啊!整個對話過程都沒什麼表情。
安堂正男將自己的名片遞給福田,“麻煩你把醫院的賬單寄到這個地址,我們會把錢還給你的。”
“好。”福田接過名片,沒有多餘的話,轉身就走。
走到醫院門口,福田才低頭看向手中的名片,上面印着“國際特別警察機構(GSPO)東京分署 - 安堂正男”。
“警察嘛……”他低聲自語,眼神閃爍了一下,將名片塞進口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安堂正男看着福田離去的背影,口中喃喃道:“驅逐班・AMAZON DRIVE……”
早在進醫院時,他就在停車場看到了照片裏那輛白色的越野面包車。
和保安打聽,知道這是昨天晚上送前輩來醫院的車。
前輩已經和野座間制藥的子公司搭上線了嗎?不愧是前輩!
他收拾心情,推開病房門。端木正司正坐在病床上,背靠着牆壁,安靜地望着窗外的城市風景。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端木正司回過頭,看見了他。
“你來了。”
聲音平穩,眼神清明。很好,看來前輩神志清醒,沒有任何問題。
安堂正男鬆了口氣,還好前輩沒有中東京搜查官的詛咒。
“安堂,”端木正司忽然坐直身體,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鄭重,“我接下來的問題很重要,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從未見過前輩如此認真的樣子,安堂正男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緊張起來:“是!前輩!”
端木正司表情嚴肅,目光灼灼地盯着如同標兵般站立的安堂正男,一字一句地問道:
“你有沒有聽說過……假面騎士?”
“哈?”安堂正男愣住了,“那是什麼?”
“就是長得像蝗蟲或者其他的,做着這樣的動作,”
端木正司說着,竟然從病床上跳了下來,雙臂交叉於胸前,然後奮力向兩側揮開,模仿着記憶中模糊而又深刻的姿勢(假面騎士1號的變身動作),然後笨拙地向上跳了一下——僅僅是跳了一下,“跳起來喊出自己的招式,比如‘Rider Kick!(騎士踢)’!”
果然是我的錯覺吧,前輩還是中了詛咒,要不要請一個咒術師驅靈。
“沒……沒有。”安堂正男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咬到舌頭,“前輩,你昨天晚上到底遇到了什麼?”
“是不是傷到頭了?”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端木正司停下動作,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而深沉,他深吸一口氣,說道:“我接下來要說的事,你千萬不要害怕。”
安堂正男連忙點頭,配合地說道:“我是警察,不會害怕的。”
“房東太太是個吃人的怪物!她昨天晚上要吃了我!但我好像被人給救了下來,好像……還是個漂亮的女孩子。”端木正司努力回憶着昏迷前模糊的片段。
安堂正男思考了一會,然後左手手掌向上平伸,右手握拳,輕輕砸在左手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前輩,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傷到腦袋了!產生了幻覺!”
“滾!”端木正司沒好氣地罵道。
前輩絕對是瘋了,這個世界怎麼會有怪物?安堂正男心裏再次確認。。
爲了岔開這個詭異的話題,他主動問道:“前輩,你說的那個假面騎士又是什麼?也是怪物嗎?”
果然,一提到這個,前輩安靜了下來,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
“假面……騎士嘛,”端木正司的聲音低沉了些,帶着一絲追憶,“那是我兒時在電視裏看的特攝英雄。”
“就跟《恐龍特急克塞號》一樣?”安堂正男試圖理解,那是他小時候看過的特攝劇。
“不太一樣……”端木正司搖了搖頭,思緒似乎飄回了很久以前,“曾經有一次,老師問我們,長大了想成爲什麼?”
當年幼的他,在課堂上大聲說出“想成爲假面騎士”時,得到的並非鼓勵,而是周圍同齡人毫不留情的嘲笑。
“真是的,都這麼大了還喜歡看這個。”
“假面騎士?是鎧甲勇士嗎?”
那次,年幼的端木正司漲紅了臉,用盡全力反駁:
“因爲很帥氣啊!”
“假面騎士不是鎧甲勇士!”
“他是我……一直向往的英雄!”
只是那個一直憧憬着英雄夢想的孩子,在步入社會,被生活的重擔一點點磨平棱角,就將這份“不切實際”的喜歡深深埋藏在內心最深處。
直到……他親眼目睹房東太太變成怪物的那一刻。除了無邊的恐懼,他的心底,竟然不可抑制地滋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喜悅!
這是假面騎士的世界!
他可以見到向往的英雄!
那個被埋藏已久的想法,如同破土的種子,再次瘋狂地冒了出來——成爲假面騎士!
在安堂正男的詢問下,端木正司仿佛打開了話匣子,將隱藏多年的夢想和盤托出。
他講述着假面騎士並非無所不能的神,他們常常是背負着悲劇命運的戰士,是爲了保護人類笑容而與邪惡戰鬥、甚至不被理解的悲情英雄。
說完這些,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向安堂正男:
“夢想成爲虛構的英雄的我,很傻很天真,對吧?”
安堂正男默默地聽完了端木正司的講述,臉上沒有了之前的調侃和懷疑,變得非常平靜。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語氣誠懇:
“不是的,前輩。”
“每個人心中,可能都存在一個英雄。”
他頓了頓,眼神也飄向了窗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
“我小時候,住的地方治安不太好。有一天晚上,我迷路了,又冷又怕,蹲在街角哭。是一位巡警先生發現了我。他並沒有說什麼大道理,只是把他的警帽戴在我頭上,那帽子對我來說太大了,幾乎遮住了眼睛。他牽着我的手,陪我走了很遠的路,把我送回了家。他的手很溫暖,他的背影……讓我覺得特別安心。”
“就在那個時候,我就在心裏想,長大了,我也要成爲像他那樣的人。可以保護迷路的孩子,可以讓人感到安心。這聽起來……可能也有點傻吧?但就是這個有點傻的念頭,支撐着我一路考進警校,成爲了警察,後來又努力進入了GSPO。”
他收回目光,看向端木正司,眼神清澈而堅定。
“所以,前輩,想成爲英雄,一點都不傻。無論是想成爲保護孩子的警察,還是想成爲守護人類的假面騎士……這份想要保護什麼的心情,本身就是最珍貴的。”
“那位虛構的英雄一直用他的故事,一遍遍告訴你何爲保護! ”
端木正司看着安堂正男,良久,嘴角慢慢勾起了一個釋然又帶着點溫度的弧度。
“是啊……你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