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說食髓知味，如今沒了酒肉，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只是，他與小龍女向來相敬如賓，自己並非急色之人，小龍女想必也願將最珍貴之事留到大婚之夜。楊過心中疼惜姑姑，總盼能給她一個完滿的婚禮。
輾轉難眠，他索性起身，想出去走走。
剛輕手拉開房門，便驚動了小龍女。習武之人眠淺，她輕聲問：“過兒？怎麼了？”
“沒事，姑姑，我出去透透氣，很快回來。”
“我陪你？”
“不用，你好好歇着。”
小龍女向來尊重他的心意，知他或許因間之事煩悶，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柔聲道：“那早些回來。”說罷重新合眼。
楊過悄聲合上門，卻險些低呼出聲，門外竟立着一道身影。
那人披藏青鬥篷，兜帽低壓，只露半張臉。可那雙眼與身段，楊過一眼便認了出來。
對方似早有所料，指尖輕點在他唇上，止住了他的聲音。
楊過回頭瞥了一眼屋內，迅速帶上門，隨那人走向客棧另一端的房間。
進屋後，他才低聲道：“郭伯母，你怎麼來了？”
黃蓉解下鬥篷搭在椅背，轉過身來。她內着一襲黑色夜行衣，衣料緊貼身形，勾出流暢的曲線。腰身收得極細，雙腿修長，一身利落打扮與平迥然不同。
楊過呼吸微微一滯。
他見過黃蓉諸多裝扮，卻從未見她如此衣着。黑衣在燭光下泛着淡淡光澤，領口雖不高，卻因裁剪服帖而顯得輪廓分明。尤其當她轉身斟茶時，背後線條一覽無遺。
楊過移開視線，掌心卻已沁出薄汗。
“怎麼？”黃蓉回身，察覺他的目光，唇角輕揚，“沒見過這般打扮？”
“……未曾。”楊過清了清嗓子，“郭伯母這身，很利落。”
“利落？”黃蓉輕笑，低頭看了看自己，“過兒只想到這個詞？”
她走近兩步，有意無意地轉了個身。衣料隨動作微微起伏，楊過目光不由隨之動了動。
“這身衣裳，”她停下步子，偏首看他，“過兒覺得可還順眼？”
“……自然。”
“何處順眼？”
楊過語塞。
這教他怎麼答？
黃蓉見他耳微紅，眼中笑意更深。她走到桌邊倒茶，俯身放杯時，腰間衣料稍稍繃緊。
“今夜是偷溜出來的，”她直起身，順手理了理領口，“如此裝扮，行動方便些。”
“只是略顯緊繃。”她輕聲補了一句，似在自語。
楊過不由自主看向她頸間，又迅速收回目光。
“過兒？”黃蓉抬眼，正迎上他躲閃的視線，笑意淺淺，“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楊過定了定神，轉而問道，“郭伯母怎會追來此處？”
“你說呢？”黃蓉似笑非笑，將問題輕輕拋回。
楊過從她眼中讀懂了未盡之意，不再多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郭伯母，”他低頭，氣息拂過她額前，“你究竟意欲何爲？”
黃蓉沒料到他這次如此直接，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爲盈盈笑意：“你說呢？過兒，夜色匆促，不可久留。”
“正合我意。”
約莫半個時辰後，楊過忽道：“我得回去了，久了姑姑會尋我。”
“那便回去呀。”黃蓉輕笑。
楊過沉默。
又過片刻，他才起身整衣。黃蓉一身夜行衣已被汗水浸透，貼在身上頗不適意，卻仍先替他理了理衣襟，輕聲問：“過兒當真決定回古墓了？”
楊過望着她這一身黑衣，心中漾起幾分留戀——方才親密之間，方知這等裝束另有一番風情。他暗忖，後若有機會，定要再……
“嗯，眼下只得先回古墓。”他收斂心神，點頭應道。他心知蒙古不久必再攻全真，依原本軌跡，取全真乃是蒙古破城關鍵，對方勢在必得。
此事他未對黃蓉言明，不料她卻主動道：“你們回古墓也好。蒙古在英雄大會未占便宜，我猜他們下一步，恐會對全真教下手。”
“郭伯母當真料事如神！”楊過脫口而出，隨即暗自一驚，自己知悉劇情尚可解釋，黃蓉竟也能推演至此？
黃蓉深深看他一眼，目光似有深意。
楊過忽然察覺幾分異樣，縱然黃蓉智計超群，又怎能預知全真教將臨之禍？蒙古南侵之心皆知，但南宋防線處處疏漏，她何以斷定必是全真？
“郭伯母，”楊過猶豫片刻，終是問道，“你究竟爲什麼……”
“什麼爲什麼？”
楊過目光落在她身上。
黃蓉知他話中所指，靜默半晌，方低聲道：“你郭伯伯多年前經脈受損，早已……不能人道。”
他看着黃蓉，看着她平靜的神色，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黃蓉垂下眼簾，手指依舊在幫他整理衣領，動作輕柔。
楊過喉頭滾動了一下。
他想起郭靖那魁梧的身軀，想起他在演武場上的英姿，想起他爽朗的笑聲。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竟然……
她抬起頭，看着楊過，眼中有些復雜的情緒。
楊過沉默了，說實話，他不太相信，也許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會如此做，但在他眼裏，絕不會是黃蓉。
楊過將黃蓉摟入懷中，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郭伯母，我不信就只是這個原因。”
黃蓉沒有應聲。
楊過放開黃蓉，發現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抵住她的額頭，眼神真摯的看着她，問道：“蓉兒，告訴我，你到底在想寫什麼，好嗎？我可以幫你的。”
黃蓉心中微顫，從未想過楊過會叫她這個稱呼。
楊過也反應過來，趕緊想找補：“郭......”
黃蓉按住了他的嘴唇，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過兒，沒事，你喜歡叫就叫吧，蓉兒也很喜歡聽。”
楊過心中欣喜，只是更是不解。兩人都是這種關系，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黃蓉只是說道：“過兒，你遲早會知道的。”
“那是什麼時候？”
“等你光明正大的走到衆人跟前的時候。”黃蓉輕聲道，同時又輕點了下楊過的嘴唇，又說道：“好了，蓉兒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