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程結束後，時間尚早，秋的陽光依然溫和。
“朝曦！晚上沒課吧？”路瑤興沖沖找過來，“帶你去感受下真正的京市煙火氣！”
“去哪兒？”阮朝曦眼裏閃着好奇的光。
“五道口夜市！咱們京大學子的深夜食堂，可熱鬧了！”
夜市？阮朝曦瞬間心動！
她聽過曼谷的火車夜市、Asiatique碼頭夜市這種有名的“遊客夜市”，那些熱鬧背後或許都有墨家或相關勢力的影子，但她從未踏足過。
她的出行總是前呼後擁，永遠都是清場或VIP通道，那種充滿市井氣息，魚龍混雜的地方，是絕對的“禁區”。
“好啊。”阮朝曦欣然答應，隨即拿出加密手機，給“My”發了一條信息：
「彌亞哥哥，下午課結束了，和同學路瑤去學校附近的夜市逛逛，晚飯可能就在那邊吃了。:-)」
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
「聽說很有趣。」
像是解釋，也像是分享。
消息幾乎秒回，只有一個字：「嗯。」
言簡意賅，但阮朝曦能想象出屏幕那頭，彌亞哥哥盯着她定位，微微撇眉的樣子。
她抿嘴笑了笑，收起了手機。
“我們怎麼去？”她問。
地鐵？公交？還是出租車？
在東南亞，她的出行要麼是有裝甲防護的專車，要麼是直升機，公共交通對她而言，完全就是電影裏的概念。
“咱們坐地鐵去！讓你體驗一下京市地鐵‘西二旗早高峰青春版’的威力！”路瑤很自然的拉着她往校外走。
於是，阮朝曦第一次踏入了地鐵站。
她跟着路瑤，學着刷卡進閘，走下長長的扶梯，在站台等候，被人流輕輕推擠進車廂。
下班放學高峰期，車廂裏空氣略顯渾濁。有人戴着耳機看視頻，有人低聲講電話，更多的人只是沉默站着、坐着，面容疲憊或放空。
阮朝曦握緊扶手，聽着報站聲，身體隨着列車啓停微微晃動。這種匿身於龐大城市脈搏中的感覺，很特別。
走出地鐵站，暮色已經浸染天際。喧囂聲和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長長的街道兩側擺滿了各式攤位，五顏六色的招牌燈箱已經亮起。
烤串在鐵板上滋滋作響，臭豆腐的味道霸道飄散，各色小吃琳琅滿目。還有一些賣小飾品、手機殼、襪子圍巾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朋友間的笑鬧聲交織在一起…
這種毫無距離感的鮮活煙火氣，與曼谷高端商場或精致餐廳的氛圍截然不同，充滿了粗糙旺盛的生命力。
阮朝曦睜大了眼睛，好奇打量着一切。
“怎麼樣？熱鬧吧！”路瑤興奮介紹，“那家的烤冷面絕了！還有那邊的爆肚，配上麻醬…哎，你想先吃什麼？”
阮朝曦的目光流連在各種她從未見過的小吃上，嘴角不自覺揚起。
“都試試？”她難得露出期待的眼神。
兩個女孩從街頭開始“掃蕩”。
路瑤熟門熟路熱情推薦，阮朝曦也饒有興致跟着嚐試。手機支付她不太會用，路瑤便湊過來一步步教她。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夜市也變得更加擁擠。
路瑤拉着阮朝曦找了個露天大排檔坐下，點了些燒烤和麻辣小龍蝦。塑料桌椅，環境簡陋，但周圍都是暢快吃喝聊天的食客，氣氛熱烈隨意，別有一番風味。
就在等菜的間隙，鄰桌幾個看起來流裏流氣的青年聲音越來越大，顯然是喝多了。
其中一個穿着緊身T恤、胳膊上有紋身的男人，搖搖晃晃站起來，目光粘在了阮朝曦身上。
“喲，哥們兒，看那邊…倆妞兒挺正啊，尤其那個，皮膚…嘿，夠味兒！”他打着酒嗝，對同伴嚷嚷着，竟直接朝着她們走了過來。
路瑤立刻緊張起來。
那男人一手撐在阮朝曦旁邊的桌沿，滿身酒氣，嬉皮笑臉：“妹妹，一個人啊？不對，倆妹妹…哪個學校的？陪哥哥再喝點兒？”
說着，手就朝阮朝曦的肩膀搭去。
在他的手即將碰到她的瞬間，阮朝曦看似隨意側身一避，左手快如閃電般扣住了他的手腕，向下一壓一扭！
“啊——！”
那男人瞬間慘叫一聲，只覺手腕劇痛。整個人被一股巧勁帶得向前踉蹌，膝蓋一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狼狽不堪。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秒，快得旁邊的路瑤和那男人的同伴都沒反應過來。
阮朝曦已經鬆開了手，拿起桌上的溼紙巾，慢條斯理擦着剛才扣住對方手腕的手指，仿佛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你喝多了，離我遠點。”
她甚至沒有起身，只是微微側頭，眼神平靜無波的看向跪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男人。
男人又痛又怒，酒醒了大半，想罵人，可一抬頭對上阮朝曦那雙平靜得有些駭人的眼睛，心裏一寒。
這本不是普通女學生的反應。
他的同伴這才反應過來，呼啦一下圍上，嘴裏罵罵咧咧：“臭娘們，你他媽找死！？”
路瑤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是鼓起勇氣站起來擋在阮朝曦身前：“是、是你們先擾人的！我們報警了！”
阮朝曦站起身，輕輕把路瑤拉到自己身後。那股從小浸潤的屬於上位者的壓迫感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竟讓那幾個混混氣勢一滯。
“不想真進醫院，就帶着你們的朋友，立刻離開。”她的眼神依舊平靜，卻透着瘮人的冷意。
四周已經聚起好些目光，有人舉着手機在拍，夜市裏這種小沖突常見，但多數人還是看不慣欺負女學生的。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夜市的管理人員聞訊趕來，看到地上哀嚎的混混和一臉冷然的阮朝曦，也是一愣。
路瑤趕緊站出來，指着地上的混混說：“是他先擾我同學！想動手動腳！我同學是自衛！”
周圍也有目擊者小聲附和。
幾個混混見勢不妙，又忌憚阮朝曦的身手，嘴裏不不淨罵了幾句，趕緊扶着人溜了。
路瑤驚魂未定，望向阮朝曦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崇拜。
“朝曦！你…你會功夫？！太厲害了吧！剛才那一下！”她激動得語無倫次。
阮朝曦笑了笑，剛才那點冷意瞬間消散：“以前家裏人教過一點術。”她輕描淡寫帶過。
墨家從小給她安排的格鬥教官，是前以色列特種部隊成員，而彌亞哥哥親自教她的，更是融合了緬泰邊境實戰技法與生死搏間總結出的狠招，可不是一點“術”那麼簡單！
“太厲害了！以後我跟你混了！”路瑤興奮得連連驚嘆。
這個小小曲的很快過去，菜也剛好端了上來。路瑤的注意力很快被美食吸引，阮朝曦也戴上一次性手套，動作優雅的開始“對付”小龍蝦。
夜市嘈雜依舊，但阮朝曦的心裏很平靜，甚至有點暢快。
這種憑着自己能力解決麻煩的感覺，和在東南亞時，靠着身份或彌亞哥哥解決問題，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剛才制服醉酒混混那一幕，已經被好事的食客錄了下來，傳到了某短視頻平台，標題多半是誇張的“五道口驚現功夫美女學霸！動作帥炸！”。
京市，某高級私人會所。
江曜辭正喝着酒，和幾個朋友百無聊賴地玩骰子。
突然，一個朋友把手機遞了過來：“辭少，快看！你最近盯上的那個泰國妞，好像挺野啊！”
江曜辭接過手機，視頻雖然晃動模糊，但阮朝曦的側臉輪廓和最後那個冷淡的眼神，依然極具辨識度。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盯着屏幕反復看了幾遍。原本以爲她只是故作清高，或者膽小謹慎，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一面！
身手利落，面對擾冷靜果斷，甚至隱隱透出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爲她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添了一絲危險又迷人的味道！
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有意思…有意思！”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眼神變得興奮幽深，“這才像個值得花心思的‘挑戰’。去！查清楚，那幾個人怎麼回事？還有，把這段視頻處理一下，別流傳太廣。”
他不想讓太多人注意到她的特別。
萬裏之外，緬甸。
薩彌亞結束了又一輪邊境局勢分析會議。他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落向加密平板。
屏幕上，代表阮朝曦的綠色光點，已經在京大附近某個區域停留許久。
夜市…他盯着綠點，眉頭緊鎖。
那種地方，龍蛇混雜。
她第一次去，會不會不適應？會不會迷路？會不會遇到小偷？或者…更糟糕的情況？
他知道她有能力自保，但擔憂仍像蔓草般瘋長。
他幾次拿起手機，想撥過去，但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硬生生停住。
他不能隨時打擾，不能表現出過度的控制欲，尤其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可是，等待的滋味如此煎熬。
他寧願此刻身處槍林彈雨的交易現場，也不願像現在這樣，被困在千裏之外，只能對着一個冰冷的光點胡思亂想。
時間一分一秒爬行。
他只能繼續等待，等待晚上九點。
等待她的聲音，驅散這被距離無限放大的焦灼與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