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悅鑽進城郊倉庫的通風管時,褲腿被邊緣的鐵鏽勾出了道口子。她咬着牙往前挪,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顯示着顧晏辰發來的實時監控畫面——綠色的紅外線在地面織成網,第三排與第五排的光束格外密集,像懸在頭頂的利刃。
“往左偏五公分,小心螺絲鬆動。”耳機裏傳來顧晏辰的聲音,帶着點電流雜音,卻異常沉穩。
林悅屏住呼吸,調整姿勢。金屬管壁摩擦着後背,帶來尖銳的疼,她卻沒空理會。半小時前,小張在倉庫外被王總餘黨打傷,現在隊裏能指望的只有她。通風管裏彌漫着灰塵與黴味,她想起顧晏辰說過的“反其道而行”,指尖在手機備忘錄裏敲下“易燃箱”三個字,屏幕光映出她緊繃的側臉。
“還有三米到出口。”顧晏辰的聲音頓了頓,“紅外線感應器的電池快沒電了,第三排光束在閃爍,看準間隙。”
林悅點點頭,將手電筒咬在嘴裏,雙手撐着管壁往前探。光束果然在忽明忽滅,像瀕死的螢火蟲。她瞅準一個空檔,猛地縮起身子滑出去,落地時踉蹌了一下,正好撞在標着“易碎”的木箱上。
倉庫裏靜得可怕,只有定時器的“滴答”聲在回蕩。林悅按亮手電筒,光柱掃過一排排貨架,突然停在角落——三個穿黑衣服的男人正圍着一個鐵箱,其中一個舉着扳手,似乎想撬開什麼。
“是王總的副手,外號‘鐵頭’。”顧晏辰的聲音壓低,“他們在找賬本,別出聲。”
林悅貓着腰躲到貨架後,心髒“咚咚”撞着腔。她摸出藏在靴子裏的折疊刀,刀柄上還沾着早上燉鴿子湯時濺的油星。突然,其中一個男人朝她這邊看過來,林悅趕緊縮回頭,後腦勺卻撞到了貨架上的罐頭,發出“哐當”一聲。
“誰在那兒?”鐵頭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
林悅屏住呼吸,手指在口袋裏摸到顧晏辰給的信號器——按下就能觸發倉庫外的煙霧彈。她正想按,耳機裏突然傳來顧晏辰的急喊:“別按!他們在鐵箱旁放了聯動裝置,煙霧彈會引爆炸彈!”
林悅的手僵在口袋裏。手電筒的光突然掃過來,她下意識地滾到貨架另一側,膝蓋磕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是個女的?”鐵頭嗤笑一聲,“顧晏辰的小跟班?正好,抓來當人質。”
腳步聲越來越近,林悅看着貨架上的標籤——“易燃”“易爆”“防”……她的目光落在最頂層的“小心地滑”警示牌上,突然想起顧晏辰的話:“看到這個牌,往左拐。”
她猛地站起身,撞翻貨架,罐頭與紙箱噼裏啪啦砸下來,趁着男人躲閃的間隙,往左邊沖去。身後傳來怒罵聲,擦着耳邊飛過,打在金屬貨架上,迸出刺眼的火花。
左拐後的通道比想象中窄,林悅幾乎是貼着牆在跑,手指摸到牆壁上的凸起——是塊鬆動的磚。她記得顧晏辰說過備用通道的機關藏在這裏,指甲摳進磚縫,用力一拉,牆面果然出現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
鑽進去的瞬間,她聽見身後傳來爆炸聲,震得通道頂上的灰簌簌往下掉。耳機裏顧晏辰的聲音急促起來:“炸彈提前引!你沒事吧?林悅!說話!”
“我沒事。”林悅捂着耳朵咳嗽,“通道裏信號不好,我找到‘易燃’箱了,就在前面。”
通道盡頭亮着微光,一個印着紅色“易燃”字樣的木箱靜靜立在那裏,定時器的紅光在箱角閃爍,數字跳到了“01:59”。林悅沖過去,用折疊刀撬開箱子,裏面果然躺着個黑色筆記本——王總的賬本,夾着張U盤。
“拿到了!”她把賬本塞進懷裏,剛要關箱,突然發現箱底粘着個微型攝像頭,正對着她的臉。
“抓住她!”鐵頭的聲音從通道口傳來,伴隨着雜亂的腳步聲。
林悅心裏一沉,原來他們早就知道她會來。她看着定時器,突然想起顧晏辰教她的拆彈手法——紅色線接正極,藍色線接負極,剪錯任何一都會引爆。可眼前的線卻是三:紅、藍、黃。
“黃色是擾線。”顧晏辰的聲音像定心丸,“剪藍色的,快!”
林悅的手在抖,刀刃懸在藍色線上。鐵頭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通道口,她深吸一口氣,閉眼剪斷——定時器的“滴答”聲停了。
她抓起賬本往外跑,與鐵頭撞了個滿懷。男人的拳頭揮過來,林悅側身躲開,懷裏的賬本卻掉在地上,U盤滾了出來。就在鐵頭去撿的瞬間,她想起顧晏辰藏在她靴子裏的另一把刀,抽出來劃向男人的手腕。
慘叫聲響起時,林悅撿起U盤,往通道深處跑。這裏的岔路越來越多,她像只無頭蒼蠅,直到看見牆上的塗鴉——是個歪歪扭扭的警徽,下面寫着“左拐”。
這是她和顧晏辰小時候玩捉迷藏時的暗號。林悅鼻子一酸,拐進左邊的路,盡頭竟連着通風管的入口。她爬進去時,聽見外面傳來警笛聲,還有小張喊她名字的聲音。
“我出來了。”林悅對着麥克風說,聲音帶着哭腔,“賬本和U盤都拿到了。”
“我看到你了。”顧晏辰的聲音軟下來,“抬頭。”
林悅抬起頭,通風管的出口正對着醫院的窗戶,顧晏辰就站在窗邊,手裏攥着那枚銀鏈子,警徽在夕陽下閃着光。他身後的病床上,放着她早上燉的鴿子湯,保溫桶還冒着熱氣。
她爬出通風管,小張帶着隊員迎上來,給她披上外套。林悅望着醫院的方向,顧晏辰朝她揮了揮手,指尖比了個“平安”的手勢。
“林姐,你流血了!”小張指着她的膝蓋。
林悅這才感覺到疼,褲子磨破了,血順着小腿往下流。她卻笑了,摸出懷裏的賬本:“沒事,你看這個。”
警笛聲漸漸遠去,倉庫的廢墟在暮色中沉默。林悅坐在警車裏,看着U盤裏的內容——王總洗錢的記錄、勾結官員的證據,一頁頁都清清楚楚。耳機裏傳來顧晏辰的聲音,帶着點疲憊的笑意:“湯還熱着,回來給你留了一碗。”
“好。”林悅應着,轉頭看向窗外。天邊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像極了她第一次跟着顧晏辰出任務時看到的景象。那時她還怕得發抖,是他把她護在身後,說:“別怕,有我。”
現在,她也能獨當一面了。
回到醫院時,顧晏辰已經睡着了,手裏還攥着那枚警徽鑰匙扣。林悅輕輕把賬本和U盤放在床頭櫃上,替他掖了掖被角。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後背的紗布滲出淡淡的血痕,想來是剛才一直盯着監控太用力,牽扯到了傷口。
她坐在床邊,給自己處理膝蓋的傷口,碘伏擦過皮膚,疼得她齜牙咧嘴。突然,手被輕輕抓住,顧晏辰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眼神朦朧地看着她:“疼嗎?”
“有點。”林悅點頭。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下次不許再一個人逞英雄。”
“不是一個人啊。”林悅晃了晃耳機,“你一直在。”
顧晏辰的目光落在她懷裏的賬本上,又轉回來看着她,眼底像落了星光:“嗯,我一直在。”
通風管裏的灰塵還沾在發梢,膝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林悅覺得心裏很暖。她知道,不管是爬通風管還是拆炸彈,她都不是孤身一人。那道從醫院窗戶延伸到倉庫的目光,那聲透過耳機傳來的沉穩指引,都是她在黑暗裏最亮的光。
夜漸漸深了,病房裏只有儀器的低鳴。林悅趴在床邊睡着了,手裏還攥着那把沾了鏽的折疊刀,而顧晏辰的手指,始終沒鬆開那枚小小的警徽。有些約定,不必說出口,就像通風管裏的光,總會在需要的時候,準時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