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之,紫宸宮內金碧輝煌,宮燈高懸,絲竹聲聲如流水,淌過九重宮闕。
秀女們身着華服,佩環叮當,如春繁花般次第綻放於殿前,個個滿懷希望中選,納入後宮。
太後端坐高位,眉目端肅,身旁的阮貴妃笑意盈盈,指尖捻着佛珠,眸光卻暗藏鋒芒。
她今精心打扮,鳳冠霞帔,意在震懾全場,向新人展示自己協理六宮的權利,而誰也沒有察覺到,這看似盛大的選秀大典,早已被幾雙暗手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只待時機一到,便要將人拖入萬劫不復。
林雨墨淡然處之,立於殿角,一襲素色宮裝,發間僅簪了一支白玉簪,清麗秀雅。
她身爲皇上的貼身宮女,本不該出現在此,但今一大早,貴妃便差人吩咐,讓她以“代閱秀女儀態”爲由入殿。
這並不是宮女該有的職責,甚至逾越了規矩,她知道,今必有一場血雨腥風。
本想面辭阮貴妃,卻被她一口回絕:“哎——,你不必推辭,本宮信得過你,再者,你是皇上身邊最得力的貼身宮女,皇上的眼光不會錯。”
貴妃輕笑,指尖輕點香爐。
林雨墨抬眼,目光掠過香爐,忽然覺得那香氣有些異樣,本該是清冽的凝露香,竟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像是某種西域奇香,又似夾雜了迷魂之藥的氣息。
心頭瞬間一緊。
她目光沉靜,掃過阮貴妃那得意的眉眼,又悄然落在殿外緩步而入的林巧兒人身上,今妝扮也是格外豔麗,一襲緋紅宮裙,如烈火燃盡冬雪,她含笑向太後與貴妃行禮,語氣溫柔。
“參見太後、貴妃娘娘。”林巧兒福身行禮,聲音清冷。“娘娘,您要的熏香,臣妾已備好。”
“林才人辛苦了,起身吧。”
她手中捧着一只青瓷小盒,盒蓋微啓,一股幽香頓時彌漫開來,比殿中香爐的氣味更濃、更甜,帶着一絲蠱惑人的妖冶。
阮貴妃接過,輕輕一嗅,滿意點頭:“好香,這‘浮衣引’果然名不虛傳。林雨墨,你去,將這香點在殿角的鎏金獸爐中,讓秀女們也沾沾仙氣。”
林雨墨接過香盒,指尖觸到那冰冷的瓷面,心中警鈴大作。
她的醫術雖不是頂尖,但這瓷盒中的香料,她還是能聞出有一味‘醉春’的迷幻香參雜其中,這是前朝宮中的禁香,這香能使人神思恍惚,言語失控,甚至誘發舊疾。
若在選秀這般莊重的場合燃起,一旦有秀女失態,或是貴妃突然昏厥......後果不堪設想。
而林巧兒如今獻上此香,貴妃又命她親手點燃,她這系是脫不了了......
林雨墨抬頭,看向林巧兒,對方正低垂眼角,仿佛無事發生,那唇邊微不可查的弧度,卻泄露了她的意圖。
沒錯,確如她所料......
數前的“共謀大計”,密談聯手扳倒貴妃之事,所謂的,不過是一場借刀人之計。
如今,這‘浮衣引’,便是她布下的局。
若她林雨墨點了這香,貴妃或者秀女出事,太後必然震怒,她也必被問罪,若她拒絕,便是抗命,同樣難逃責罰。
而林巧兒,只需在事後哭訴這‘浮香引’是她所獻,但確實不知道香裏被下了禁藥,太後與貴妃本就對她不滿,到時候
將她押入刑部先重審一番,不死也得殘廢。
一石二鳥,好狠的計。
林雨墨捧着香盒,指尖微顫,不是因爲懼怕,而是憤怒。
她緩緩走向鎏金獸爐,將香料倒入爐中,既如此,那就讓好戲登場吧......
香煙嫋嫋升起,如煙似霧,殿中香氣漸濃。
果然,貴妃面色越來越紅,剛開始還能穩住自身,抬手擦拭脖頸上的汗珠,現在,已經開始言語含糊,竟在衆目睽睽之下,踉蹌的走向龍椅,嬌聲道:“皇上......你在哪兒......在哪兒......臣妾想你了......”她伸手扶上空無一人的龍椅,舉止輕浮,禮數全無,哪裏還有貴妃娘娘的威儀。
滿殿譁然。
太後臉色鐵青,正欲開口斥責,卻見林才人忽然驚呼:“天啊,貴妃姐姐竟在選秀大典上失儀!這......這成何體統!”
就在此時,殿中秀女也紛紛被香氣所擾,個個面色蒼白,唇瓣微抖,實在忍不住的便踉蹌跑向殿外,場面失控混亂。
林雨墨也忽然發熱,身子發軟,她強行鎮定,一手扶在身旁的椅背上。
電光火石之間,殿外傳來太監高喊:“皇上駕到~~”
明黃色的身影如風而至,皇上大步踏入,龍袍翻飛,眸光如刃,正當林雨墨癱軟之時,他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動作極盡溫柔迅速,又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
他冷冷掃過殿中熏香,冷聲道:“這香,哪兒來的?”
聲音不高,卻如驚雷炸響整個大殿。
林雨墨聲音軟綿,全靠蕭煜一手摟着,支撐她的身體:“回皇上,是才人林巧兒所獻之香,貴妃娘娘命奴婢點於爐中。”
蕭煜目光一轉,落在林巧兒的身上:“林才人,你獻的是什麼香?”
林巧兒強裝鎮定,福身道:“回皇上,是‘浮衣引’,乃是西域奇香,可安神定魄,助人精心。”
“安神定魄?助人靜心?”蕭煜冷笑。“朕倒不知宮中何時可用禁藥了?”
殿內頓時死寂。
只有貴妃聲音還在響徹,言語不知天地:“皇上......皇上,臣妾......沒有用禁香......皇上......”
蕭煜掃了一眼阮貴妃,一把打翻香爐,沉香碎裂,露出燒盡的香料粉末。
“這裏邊分明摻雜了‘醉春’,朕在太醫院的醫書上見過,林才人,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選秀大典上使用禁藥,意圖陷害貴妃,還想污蔑墨兒?”
林巧兒臉色瞬間煞白,撲通跪倒在地:“皇上......臣妾不知這香料裏有禁香,只當是尋常的熏香......”
“不知?”蕭煜目光冷厲。“那爲何只有你無事?”
林巧兒急忙叩首:“皇上明鑑!此香乃是臣妾親自檢驗,在臣妾手中時,香料中絕沒有添加禁藥,臣妾願以性命擔保!或許是宮人林雨墨她......”
“夠了!”蕭煜聲音低沉,卻十分清晰。“朕的人,豈能讓你隨意構陷?若非墨兒提前密報,朕險些被你這賤人蒙蔽!你可知,上一個用‘醉春’陷害嬪妃的宮女,被朕下令杖斃,屍體扔進夠了亂葬崗?”
林巧兒渾身一顫,不敢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