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幾乎散架的身體,走到門口,扶着冰冷的門框。外面,夜色如墨,銅鼎山巨大的陰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沉默地匍匐,如同擇人而噬的洪荒巨獸。
山風吹過死寂的村落廢墟,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活下去!變強!
這兩個念頭如同磐石,牢牢占據着他的心神。但如何在這片廢墟上,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邁出第一步?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自家這間歪斜破敗、門戶洞開的黃泥小屋。這裏不安全。門戶大開,血腥味可能引來野獸或更可怕的東西。
而且,這裏沒有任何資源,連一口淨的水都沒有。
一個清晰而務實的小目標,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三天之內,恢復基本體力,徹底掌握飛鏢(至少達到10點熟練度),初步熟悉太極拳(劣)的發力,並…奪回自家小院!
奪回小院!不是指這間破屋,而是指這間破屋連同外面那個倒塌了大半的、用低矮土牆圍起來的小小院落!有了院牆,就有了最基本的防御屏障!
可以嚐試在院子裏設置一些簡單的陷阱!可以更好地隱藏自己!這是他在這片廢墟上,唯一能掌控的、屬於自己的“領地”!
這個目標,看似微小,卻是他在這黑暗世道立足的第一步!是他掌控自身命運的開端!
他深吸一口帶着焦糊和血腥氣息的冰冷空氣,眼神銳利如刀,望向那堵倒塌了大半、在月光下投下參差陰影的院牆。
就從那裏開始!
他轉身回到屋內,在角落裏找了個相對避風、還能勉強遮擋的角落,蜷縮起來。身體極度疲憊,精神卻異常亢奮。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
腦海中,飛鏢的軌跡,太極拳的劃圓,還有那冰冷的熟練度數字,如同走馬燈般不斷盤旋。
夜還很長。銅鼎山的獸吼,如同黑暗中的背景音,提醒着他這個世界的殘酷。
但此刻的林自強,心中卻燃燒着一團名爲“行動”的火焰。他不再是那個被動挨打、只能逃亡的獵物。
他要在這片廢墟上,用手中的木籤和笨拙的拳腳,硬生生鑿出一條生路!
就在他意識即將沉入淺眠之時,一聲遠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狂暴、仿佛帶着金屬摩擦般刺耳的巨大獸吼,猛地從銅鼎山深處炸響!
“吼嗷——!!!”
這吼聲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暴虐與威壓,瞬間蓋過了山林間所有其他的聲響!空氣仿佛都在這吼聲中震顫!
一股無形的、令人心悸的壓迫感,如同冰冷的水,瞬間席卷了整個紅草鎮廢墟!
林自強猛地睜開眼,心髒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全身的寒毛瞬間倒豎!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放在身側的短刀刀柄,眼神死死盯向銅鼎山的方向,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是什麼東西?!
銅鼎山深處那聲充滿金屬質感的恐怖咆哮,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林自強緊繃的神經上。
他蜷縮在冰冷的牆角,緊握着短刀,心髒在腔裏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每一次遠處傳來的、哪怕是最輕微的獸類低吼或夜梟啼鳴,都讓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時間在極度的緊張和疲憊的拉扯中變得粘稠而漫長。篝火的餘燼早已冰冷。他強迫自己閉眼休息,但意識卻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小舟,本無法真正安眠。
腦海中交替閃現着刀疤臉獰笑的臉、腐爪狼猩紅的眼睛、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面,還有那冰冷面板上緩慢跳動的數字。
身體的酸痛和飢餓感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着他剛剛恢復的一點點元氣。
就這樣,在驚悸、疲憊與冰冷的清醒交織中,林自強度過了他在天玄大陸的第一個漫漫長夜。
當第一縷慘白的晨光,艱難地擠進門洞,驅散屋內濃稠的黑暗時,林自強幾乎是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眼中布滿血絲,但眼神卻異常銳利。他活動了一下僵硬發麻的四肢,骨頭關節發出細微的咔吧聲。
一夜的煎熬,身體狀態比昨晚更差了幾分,但精神卻在極度的壓力下被淬煉得更加堅韌。
他扶着冰冷的牆壁站起身,走到門口。晨光下的紅草鎮,比昨夜更清晰地展露出它的瘡痍與死寂。
被燒毀的房屋只剩下焦黑的骨架,冒着縷縷絕望的青煙。未被焚毀的屋子也大多門戶洞開,像被掏空了內髒的屍體,黑洞洞地敞着。
泥濘的街道上,散落着被踐踏得不成樣子的家什碎片、破碎的瓦罐、染着污黑血跡的破布……一片狼藉。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血腥味,還有一種更深沉的、屬於絕望的腐朽氣息。
沒有炊煙,沒有雞鳴犬吠,甚至聽不到多少人聲。
只有……
一陣極其壓抑、如同嗚咽般的抽泣聲,斷斷續續地從隔壁的破院子裏傳來。聲音很蒼老,帶着一種被生活徹底碾碎後的麻木。
林自強心頭一沉,循着聲音望去。
隔壁的院牆也塌了大半。透過豁口,他看到一個頭發花白、佝僂着背的老婦人,正用枯枝般的手,徒勞地扒拉着倒塌的土灶廢墟,試圖從裏面翻找出一點未被搶走的、可能燒焦的糧食碎屑。
她布滿溝壑的臉上滿是黑灰和淚痕混合的污跡,渾濁的眼睛裏只剩下空洞的絕望。
再遠一點,另一處塌了半邊的土屋裏,傳來孩童虛弱而持續的啼哭聲,聲音嘶啞,有氣無力。
一個同樣面黃肌瘦、眼神呆滯的婦人,抱着孩子,呆呆地坐在門檻上,望着滿目瘡痍的村落,仿佛靈魂已經抽離。
更遠處,似乎還有壓抑的呻吟聲,不知是誰受了傷,或是病痛纏身。
林自強默默地看着。這些都是紅草鎮僅存的活人了。大多是老弱婦孺,是昨夜未能逃脫、或者無處可逃的可憐人。
他們大多姓林,與林自強是同族。按照前身零碎的記憶,林氏一族在這銅鼎山腳聚居已有數代,雖然貧苦,但同宗同源,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