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沈家別墅的嬰兒房裏。
房間裏的一切,都是沈懷川親手挑選和布置的。
沈懷川此刻正穿着一身舒適的居家服,單膝跪在地毯上,眉頭微蹙,無比專注地研究着嬰兒床的安裝圖紙。
不遠處的沙發上,雲微正愜意地陷在柔軟的靠墊裏,身上蓋着一條薄薄的羊絨毯。
她捧着一本育兒雜志,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着,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個正爲他們未出世的孩子而笨拙忙碌的男人身上。
看着他那副手忙腳亂卻又甘之如飴的模樣,雲微的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意。
手機震動的聲音,打破了房間內的寧靜。
沈懷川皺了皺眉,拿過手機,當他看清屏幕上周子昂發來的那條信息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顧瑾回來了,人沒事,但是失憶了……身邊還帶了個女孩……】
顧瑾……
他有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了?
一年?還是更久?
久到他幾乎以爲,這個人,連同他所代表的那段過去,已經徹底地被埋葬在了時間和記憶的塵埃裏。
他居然……真的沒死。
沈懷川下意識地抬起頭,快速地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雲微。
她依舊保持着那個慵懶的姿勢,似乎並未察覺到任何異常。
沈懷川心中不免有些擔心,但更多的,是慶幸。
無比的慶幸。
還好,還好他和雲微已經結婚了。
還好,他們如今更是有了血脈相連的孩子。
雲微就算對顧瑾還存有幾分留戀,那也總該看在他,和他們即將出生的孩子的面子上。
更何況,顧瑾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人,甚至……還失憶了。
想到這裏,沈懷川心中那塊懸起的大石,又緩緩地落下了一半。
“怎麼了,懷川哥?遇到什麼難題了嗎?”
沈懷川抬起頭,看到雲微正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眼中帶着一絲詢問。
沈懷川立刻收起了自己所有的外露情緒。
他的臉上,瞬間恢復了平裏的溫和平靜,仿佛剛才那條信息,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垃圾短信。
他站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了下來,極爲自然地將雲微攬入懷中,大手輕輕地覆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感受着裏面小生命的律動。
“沒什麼。”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語氣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波瀾,“只是……一個老朋友,回來了。”
這件事,他不想瞞着她。因爲他知道,要不了多久,她自己也會從別人口中知道。
與其讓她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動接受,不如由他來說。
“老朋友?”雲微靠在他的懷裏,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好奇地問,“是江澈他們嗎?要去見見嗎?你也很久沒跟他們聚了。”
她的話語,天真而又體貼,完全沒有往那個最敏感的方向去想。
沈懷川的心,又酸又澀。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不再繞圈子。
他將她的臉,從自己的膛處輕輕抬起,讓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是江澈。”他凝視着她,目光深沉而又專注,“是……顧瑾。”
他緊緊地盯着雲微的臉,不放過她任何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
他預想過她可能會震驚,悲傷和哭泣,甚至可能會有一瞬間的動搖和無措。他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安慰話語和應對方案。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雲微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他預想中的任何一種情緒。
她的表情,是一種不加任何掩飾的茫然。
那雙漂亮的狐狸眼眨了眨,眼中帶着一絲困惑,仿佛在努力從記憶的深處,搜尋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顧瑾……?”她輕聲重復着,眉頭微微蹙起。
這一年,她過得實在是太快樂,太安逸了。
沈懷川的愛,是無微不至的,充滿了占有欲的包裹。她吃得好,睡得好,於是越發覺得,當初應下這事是個很劃算的交易。
當一個人沉浸在極致的滿足中時,那些不重要的信息,就真的變得像上個世紀的舊聞一樣,模糊而又遙遠。
所以,她是真的,在那麼一瞬間,忘了顧瑾是誰。
看着沈懷川那雙滿是緊張的眼眸,雲微臉上的茫然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恍然大悟的平靜。
“哦。”她拉長了音調,語氣輕鬆得不可思議,“之前的那個未婚夫,對吧?”
沈懷川被她這個反問句,問得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準備好的一肚子安慰和請求,瞬間被堵在了喉嚨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雲微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錯愕,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回來了?那很好啊!”她說得理所當然,“不管怎麼說,不還是撿回了一條命嘛。活着總是好事。”
她的語氣輕描淡寫,就好像,在討論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沒有悲傷,沒有懷念,只有一句平淡的活着就好。
沈懷川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他那顆緊張和戒備的心,先是陷入了極致的錯愕,隨即,被一種無法言喻的狂喜所淹沒。
他明白了。
她是真的,真的已經不在乎了。
她沒有動搖。她心裏只有他,和他們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砸得沈懷川頭暈目眩。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猛地低下頭吻住了雲微。
“嗯……”雲微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吻得有些喘不過氣,只能發出模糊的抗議聲。
許久,沈懷川才放開她,他的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兩個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的眼眶,因爲極致的激動而微微泛紅,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
“微微。”他一遍又一遍地,貪婪地吻着她的唇角,她的鼻尖,她的眼睛,“我愛你……我愛你……”
除了這三個字,他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雲微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濃烈情緒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還是順從地回抱着他,任由他將自己揉進懷裏。
她的臉埋在他的膛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嘴角微翹。
原來,一個男人因爲徹底戰勝情敵而帶來的勝利喜悅,品嚐起來,是這樣的滋味。
濃烈滾燙,帶着一絲瘋狂。
嗯,味道……還不錯。
感謝那個顧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