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揉了揉發脹的太陽,腦子裏一片混沌。
年會的記憶早就被無數次應酬沖淡,她實在想不起唱過什麼。
可看着李姐通紅的眼眶,那裏面翻涌的委屈和絕望太過真切。
她實在不忍拒絕,只能含糊點頭。
“好,你說歌名,我唱。”
“《認輸》!”
李姐突然拔高聲音,眼淚應聲滾落。
“就是《認輸》,唱給我聽,求求你了。”
蘇晚心裏咯噔一下。
這首歌她確實會唱,只是歌詞太過戳心,平裏從不輕易觸碰。
可此刻看着李姐脆弱的模樣,她沒有再猶豫,接過話筒,走到屏幕前。
伴奏緩緩響起,是舒緩又帶着悲傷的旋律。
蘇晚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清亮的嗓音透過音響流淌出來,瞬間壓過了包間裏的嘈雜。
“這次我選擇認輸,體面的退出,放手成全你想要的幸福……”
她的聲音和原唱幾乎別無二致,卻比原唱多了幾分酒後的沙啞和共情。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帶着沉甸甸的情緒。
原本喧鬧的包間瞬間安靜下來,同事們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怔怔地看着她。
“要走的人留不住,別自取其辱,深情終究是錯付……”
“看煙火燃盡後悄悄落了幕,像我們也只能走到這一步……”
歌詞像一把鈍刀,輕輕刮過每個人的心髒。
李姐靠在沙發上,眼淚流得更凶了,嘴裏喃喃着“是啊,留不住”。
肩膀劇烈地顫抖。
蘇晚唱到曾以爲愛上你不會是痛苦,卻被傷得體無完膚時,喉間也泛起一絲澀意。
眼前竟莫名閃過陸沉淵冷硬的側臉——
她的堅持,會不會也像歌詞裏寫的那樣,終究是錯付?
“最後我只能認輸,賭上了全部,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數……”
歌聲透過包間的門縫飄出去,順着木質走廊擴散開來。
隔壁陸沉淵所在的包間裏,喧鬧聲也漸漸低了下去。
幾個年輕同事停下了劃拳,紛紛側耳。
“這誰啊?唱得也太好聽了吧?跟原唱似的。”
“歌詞有點扎心啊,聽得人心裏不得勁。”
陸沉淵端着酒杯的手頓了頓。
那歌聲清亮又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像一細針,輕輕刺在他心上,莫名讓他感到一陣煩躁。
他不知道唱歌的人是誰,卻被那歌詞裏的絕望和無奈感染。
想起了蘇晚那天在酒吧裏紅着眼眶的樣子,想起了她大膽糾纏背後的脆弱。
他皺了皺眉,壓下心裏的異樣,仰頭將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液體灼燒着喉嚨,卻沒能驅散那歌聲帶來的不適感。
蘇晚唱完最後一句結局你是否滿足,包間裏靜了幾秒,隨即響起稀疏的掌聲。
她放下話筒,轉身就被李姐緊緊抱住。
“唱得太好了……就是我心裏的話啊……”
李姐哭着哭着,就在她懷裏睡着了。
蘇晚輕輕拍着她的背,心裏五味雜陳。
過了約莫數十分鍾,李姐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着前夫兩個字。
蘇晚猶豫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帶着暗啞的關切,問清了農家樂的地址,說馬上過來接人。
掛了電話,蘇晚心裏有些不安。
李姐剛才還在哭訴前夫的無情,現在讓他來接,會不會出什麼事?
可看着李姐熟睡的樣子,她又實在找不到其他人選,只能作罷。
又等了十幾分鍾,同事們也都喝得差不多了,紛紛提議散場。
同事們的代駕陸續抵達,喧鬧的包間漸漸冷清下來。
蘇晚坐在沙發邊,守着睡得安穩的李姐,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沙發扶手。
隔壁包間的劃拳聲,生快樂歌還在斷斷續續傳來。
那股純粹的熱鬧透過門板飄進來,竟讓她緊繃的神經鬆了些。
她望着窗外夜色裏的樹影,忍不住彎了彎唇——
原來有人在這樣的夜晚認真慶祝生,真好。
沒過多久,走廊裏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蘇晚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穿着深灰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
身形挺拔,眉眼英俊,皮膚保養得極好,看着很年輕。
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李姐身上,瞬間柔和下來,帶着掩不住的疼惜。
“你是李姐的前夫?”
蘇晚站起身。
男人點了點頭,聲音低沉溫和。
“麻煩你照顧她了。”
他俯身,小心翼翼地將李姐打橫抱起,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蘇晚看着這一幕,心裏突然涌上一股沖動,快步追了出去。
“等等!”
男人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
“你這樣帶她走?”
蘇晚酒意未消,語氣帶着幾分直白的急切。
“你現在的妻子……不會有意見嗎?”
男人皺了皺眉,隨即輕輕搖頭:“我沒有再婚,一直等着她。”
“等着她?”
蘇晚愣了,想起李姐剛才在酒桌上撕心裂肺的哭訴,眼眶瞬間熱了。
“可她哭得那麼傷心,說一片真心錯付了!我剛才唱了好幾遍《認輸》,她的眼淚都快把我的衣服溼透了!”
男人沉默片刻,輕輕嘆了口氣,對蘇晚露出一絲歉意。
“抱歉,讓你見笑了,我們之間……是有誤會。”
他緩緩開口,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
“當初是她主動追的我,這些年一直沒什麼安全感,我性子悶,不善於表達,她總覺得我心裏沒她,上個月,我初戀從國外回來,剛好碰到過一次,她就認定我們舊情復燃,硬拉着我去辦了離婚。”
他低頭看了眼懷裏熟睡的李姐,眼底滿是繾綣。
“可我心裏早就只有她了,哪還有別人的位置?昨天我已經跟初戀說清楚了,讓她盡快離開,別再打擾我們,等她走了,我再慢慢跟梅梅解釋。”
蘇晚站在原地,整個人都懵了。
原來不是一廂情願,是這前夫哥“沒長嘴”啊!
她看着男人懷裏李姐恬靜的睡顏,心裏又酸又軟——
原來李姐的婚,竟是白離了?
她的歌,也白唱了?
可轉念一想,他們心裏其實都裝着彼此,結局總會是好的,這樣就夠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蘇晚釋然地笑了笑。
“那你們路上小心。”
男人點頭道謝,抱着李姐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