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務副市長向承剛從省城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此刻，他正站在何澤芸那間裝飾豪華的辦公室裏，腦袋耷拉着，像只鬥敗的公雞，連大氣都不敢出。
何澤芸端坐在豪華辦公桌前，臉色陰沉得可怕，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天空。她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質問：“向承剛，你的辦事能力怎麼越來越差勁了？我多次向省委推薦你當市長，你就這麼回報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炸雷般在辦公室裏回蕩。
向承剛額頭布滿了汗珠，順着臉頰直往下流。盡管被何澤芸一頓訓斥，但他的腦子還算清醒。他趕緊上前，小心翼翼地說道：“書記，葉程東已經到任當市長了。要不，咱們把教師工資和營養餐資金缺口這事兒推給他？他現在是市長，這事兒他不管誰管？”
何澤芸冷笑一聲，嘲諷道：“哼，你正事不了，出這些餿主意倒是一套一套的。不過，你也太小看葉程東了，他怎麼會接這個燙手山芋？”
向承剛卻不依不饒，繼續說道：“雖說這問題不是在他任上出現的，但他也得管，而且必須得管。書記，我聽說葉程東在峒州可是個撈錢高手，二十億的資金缺口，他肯定能想出辦法來。”
何澤芸沒有吭聲。其實，向承剛在省裏沒要到錢，她心裏早就盤算着要把這個大包袱扔給葉程東了。
然而，何澤芸心裏清楚，這麼做風險極大。葉程東可不是省油的燈，他肯定會趁機要回市長的權力，這是明擺着的事兒。
還有一個更大的風險，葉程東要是真去解決這個問題，肯定會深挖教師工資和營養餐資金被挪用的流向。到時候，政府那堆巨額債務問題背後的交易，也會像被撕開遮羞布一樣，暴露在衆人面前。
“承剛，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何澤芸緩和了一下語氣，問道。
向承剛想了一會兒，說道：“書記，除了把這個包袱扔給葉程東，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何澤芸急切地問道。
“很簡單，向顧遠新借錢。”向承剛說道。
何澤芸一聽，連忙擺手，滿臉不屑地說：“開什麼玩笑？政府向民營企業借錢給老師發工資，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再說了，二十億啊，顧遠新肯定不會借的。”
向承剛卻不慌不忙地說：“書記，別人去借，顧總肯定不借。但要是您出面去借，他肯定會給您面子的。不過，顧遠新是個商人，他肯定不會白借的。”何澤芸面色陰沉，目光如利刃般射向向承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虧你倒想得出這主意，讓我去向顧遠新借錢？那還要這市政府和你們這幫人何用？”她頓了頓，眼神中的怒火更盛，“向承剛，我真是沒想到，你竟把主意打到我這兒來了，膽子倒是真不小！”
“教師工資的事兒，還有拖欠食材供應商的錢，這兩筆賬必須得結。再這麼拖下去，肯定要出亂子，到時候咱們都得被動。我的意見是，你立刻去葉程東那兒，把拖欠教師工資和食材供應商錢的事兒，原原本本地向他匯報。他現在是市長人選，該履行旗市長的職責了。”何澤芸神色嚴肅，語氣不容置疑。
“你先跟他接觸接觸，探探葉程東的態度。至於其他的事兒，咱們慢慢來。”
向承剛是何澤芸在市政府的得力心腹，她正是通過向承剛，架空了市長的權力，將整個市政府牢牢掌控在手中。
“何書記，葉程東現在已經到九峰了，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還是按照原來的辦法對付他嗎？”向承剛一臉急切地問道。
何澤芸臉色一冷，說道：“其他的事兒先放一放，眼下最要緊的是解決好教師工資和營養餐資金的問題。要是教師停課、食材供應商斷貨，導致全市食堂都停了餐，你我頭上的這頂烏紗帽，可就保不住了。”
“明白了，我這就去找葉程東匯報工作。”向承剛說着，站起身，準備離開辦公室。
何澤芸提醒道：“記住，你是去求人，姿態放低點，給葉程東應有的尊重，哪怕只是表面的。”
“好，我一定按您的指示辦。”
午飯後，葉程東在市政府食堂用過餐，回到辦公室休息。他剛躺到床上，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他接起電話，問道：“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請問是葉市長嗎？”電話那頭傳來詢問聲。
“我是葉程東，請問你是哪位？”
“葉市長，我是向承剛，您現在在辦公室嗎？”對方自報家門。
“呵呵，原來是承剛同志呀，有什麼事兒嗎？”葉程東客氣地問道。
“葉市長，這幾天我在省城辦事……”向承剛的話還未說完。向承剛剛踏入城市，便心急火燎地直奔目的地，心中暗自思量：“不知此時去向葉市長匯報工作，是否會攪擾了他的午間小憩？”
“不打緊，不過小憩片刻罷了。你過來吧，我在辦公室候着你。”電話那頭，葉程東的聲音溫和而沉穩。
二十餘分鍾後，向承剛的身影出現在市長辦公室的門外。他微微探身，向韋蘭馨輕聲問道：“韋秘書，我與葉市長早已約好，特來匯報工作。”
韋蘭馨優雅地站起身，以禮相待：“向市長，請進吧，葉市長正等着您呢！”
向承剛的手即將觸碰到門把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何澤芸的叮嚀，於是改爲輕叩門扉。待門內傳來葉程東“請進”的回應，他才輕輕推開門，步入室內，彬彬有禮地道：“市長，打擾您的休息了！”
葉程東端坐於辦公桌前，目光仍停留在文件上。見向承剛進門，連忙起身相迎：“承剛市長，快請坐。韋秘書，給向市長沏茶。”
“市長，您真是太客氣了。”向承剛謙遜地回應，隨即在葉程東對面的沙發上落座。
雖與葉程東有過數面之緣，但二人並無深交。此次在九峰重逢，彼此間並無過多驚喜之情。
韋蘭馨端着泡好的茶，輕盈地走到向承剛面前的茶幾旁，輕輕放下茶杯，隨後輕輕拉上門，悄然離去。
葉程東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問道：“承剛市長，抽煙嗎？”
“略會一些，但不常抽。”向承剛答道。
葉程東笑着扔過一支煙：“會就會，不會就不會，哪有什麼‘略會一些’的說法。抽吧！”
葉程東點燃煙，深吸兩口，目光在向承剛身上停留片刻，卻並未言語。
向承剛也點燃煙，默默吸着，直至一支煙燃盡，才抬頭對葉程東道：“葉市長，歡迎您來九峰工作。您一來，我這心裏就有底了。”
葉程東淡淡一笑：“承剛市長，此言何解？這些年，你不是一直獨當一面嗎？我來九峰之前，在峒州也是常務副市長。說實話，常務副市長這活兒可不好，既要抓好市政府的常工作，又要分管和聯系市政府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作。最累的，可就是常務副市長了。”
向承剛聞言，連忙點頭：“市長，您這話可說到我心坎裏去了。當這個常務副市長，確實不容易……”昏暗的辦公室裏，向承剛滿臉疲憊，苦笑着搖頭，對着空氣喃喃道：“這活兒，可真是吃力不討好啊。一天到晚淨給領導背黑鍋，我真是累了。”
這時，葉程東推門而入，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打趣道：“承剛市長，說起來，到目前爲止，你背了幾口‘鍋’啦？”
向承剛一聽，頓時有些窘迫，連忙擺手解釋：“市長，您可別誤會，沒人把鍋甩給我，是我自己主動攬下來的。”
葉程東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可真會開玩笑，不過，這說的倒是大實話。”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向承剛突然話鋒一轉，神色變得誠懇起來：“市長，您現在已經上任了，我想盡快把工作移交給您，您看今天方便嗎？”
葉程東微微一愣，他着實沒想到向承剛會主動來找自己交接工作，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