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蟬喘息未定,洞中突然響起鎖鏈斷裂的刺耳聲響。原本已經被佛珠金光壓制的那口深井開始劇烈震動,井口邊緣的石塊紛紛崩落,墜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咔嚓——咔嚓——"
更多的鎖鏈應聲而斷,那些原本束縛着守井人殘魂的黑色鎖鏈,此刻如同活物般在空中扭動,然後寸寸碎裂。井口的金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佛珠在鐵匣凹槽中劇烈震顫,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
空蟬強撐着站起身,想要重新穩固封印,但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推開。井中傳來低沉的笑聲,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和得意。
"愚蠢的守井人...愚蠢的和尚..."聲音從井底深處傳來,比之前更加清晰,"你們真以爲那種程度的封印能困住我嗎?"
井口的金光突然熄滅,佛珠從凹槽中彈射而出,滾落在地。整個洞瞬間被濃鬱的黑暗吞噬,只有井中泛起詭異的幽綠色光芒。
空蟬急忙拾起佛珠,但佛珠已經失去了先前的溫潤光澤,變得冰冷沉重。他嚐試注入佛力,卻發現佛力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井中的幽綠光芒越來越盛,映照出井壁上的景象。原本刻滿符文的石壁,此刻那些符文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仿佛被某種強酸腐蝕。石壁表面滲出黑色的黏液,散發着令人作嘔的腐臭氣味。
"百年了...整整百年..."井中的聲音變得狂熱,"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守井人血脈斷絕,封印鑰匙失效,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我了!"
幽綠光芒突然暴漲,從井中噴涌而出。光芒中,無數虛空殘魂如同水般涌出,但這一次它們不再是模糊的虛影,而是凝實了數倍的恐怖存在。這些殘魂眼中燃燒着綠火,口中發出尖銳的嘶吼,在空中瘋狂盤旋。
空蟬被這股龐大的怨念沖擊得連連後退,背脊重重撞在石壁上。他感到呼吸困難,仿佛有無數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嚨。這些殘魂散發出的惡意比之前強烈了十倍不止,其中還夾雜着某種古老的邪惡氣息。
殘魂們突然停止盤旋,齊齊轉向空蟬。它們的眼中不再有迷茫和痛苦,只剩下純粹的惡意和戮的渴望。空蟬看到它們緩緩張開嘴,露出尖銳的利齒。
第一個殘魂撲了過來,速度之快遠超之前。空蟬下意識地舉起佛珠抵擋,但佛珠毫無反應。殘魂直接穿透佛珠的防御,利爪劃過他的手臂,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劇痛讓空蟬清醒過來。他意識到眼前的危機遠超想象,這些殘魂已經被井中的存在完全控,變成了純粹的戮工具。
更多的殘魂蜂擁而至。空蟬狼狽地躲閃,但在狹窄的洞中本無處可避。他的僧袍被撕裂,身上添了無數道傷口。鮮血滴落在地,竟然被那些黑色黏液迅速吸收。
井中的笑聲更加得意:"對!就是這樣!新鮮的血液...充沛的生機...這正是我最需要的養料!"
空蟬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不是因爲傷口,而是因爲某種無形的抽取。井中的存在正在通過這些傷口吸收他的生命精華。
他咬緊牙關,拼命催動體內殘存的佛力。蓮台印記在眉心微微發熱,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調動足夠的佛力來對抗眼前的危機。
殘魂們的攻擊越來越瘋狂。它們不再滿足於造成傷口,而是試圖直接鑽進他的身體。空蟬看到幾個殘魂化作黑氣,試圖從他的口鼻耳中鑽入。
危急關頭,空蟬突然想起塵心方丈的教誨:"佛力不在外求,而在內心。無相非空,乃是不執於相。"
他閉上眼睛,不再試圖對抗或逃避,而是將心神沉入內心最深處。他回憶起天音寺的晨鍾暮鼓,回憶起塵心方丈的諄諄教導,回憶起自己下山時的初心。
漸漸地,一種奇異的變化發生了。他的身體周圍泛起淡淡的金光,但這金光並非來自佛珠,而是從他體內自然散發。蓮台印記在眉心亮起,雖然微弱,卻穩定而純淨。
殘魂們的攻擊爲之一滯。它們似乎對這種發自本心的佛光感到困惑和畏懼。幾個試圖鑽入空蟬體內的殘魂被金光彈開,發出痛苦的嘶叫。
空蟬抓住這瞬間的機會,向前踏出一步。他不再試圖驅逐或消滅這些殘魂,而是用包容的心態去感受它們的存在。他感受到它們曾經的痛苦,感受到它們被控的無奈,感受到它們內心深處殘存的一絲人性。
"我明白你們的痛苦..."空蟬輕聲說道,聲音中帶着無盡的慈悲,"但這不是解脫之道。讓我幫你們..."
殘魂們似乎被他的話觸動,攻擊變得猶豫起來。但井中的存在立刻察覺到這種變化,發出憤怒的咆哮:"不準聽他的!了他!吸收他的力量!"
殘魂眼中的綠火再次熾盛,攻勢變得更加狂暴。空蟬剛剛建立起來的微弱優勢瞬間瓦解,再次陷入危機之中。
他被到洞的角落,身後是冰冷的石壁,再無退路。殘魂們形成合圍之勢,利爪和尖牙閃爍着幽綠的光芒。井中的笑聲越來越響亮,充滿了勝利在望的喜悅。
空蟬握緊失去效用的佛珠,額頭的蓮台印記忽明忽暗。他感到佛力幾乎耗盡,身體也因爲失血而越來越虛弱。面對眼前無窮無盡的殘魂大軍,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絕望。
就在這時,井中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正在破開最後的束縛。整個洞劇烈搖晃,頂部的鍾石紛紛斷裂墜落。
殘魂們發出興奮的尖嘯,不再理會空蟬,全部轉向井口,如同朝聖般跪伏在地。井中的幽綠光芒達到頂點,一個巨大的陰影緩緩從井中升起。